“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01
当天下午，洛木就为姑姑办理了出院手续，洛阳和胡生淮一起收拾了东西，扶着姑姑下楼。
到医院门口时，洛平川也远远站在一旁，洛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她也不想知道。
把姑姑扶上车，洛平川也走上来，叮嘱道:“平秋啊！注意身体。”话语简单，甚至略显苍白。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叮嘱，在往事的隔阂中，剩下的，不过一句寒暄。洛木心里，有些讥讽。
原本要随着姑姑上车，不曾想，被洛平川拦了下来，他表情不自然，像是做了很长心理建设。等他做着思想斗争，洛木毫无表情的绕过了他，打算从另一边上车。
“木木。”洛平川着急转身，叫她的名字。
洛木停下脚步，脸色极不好看，她转过身，又走回洛平川在的一侧，看着他忽明忽暗的脸色，道:“你没资格，叫我名字。”平淡的一句话，不难听出洛木些许的咬牙切齿。
她扬起头，眼神像淬毒的刀刃，她恨他。原本在心底封藏的记忆和光辉表面下一层层的不堪回首的往事，慢慢开裂，涌上心头。她不是个良善的姑娘，她更不宽宏大量，如果谁也不戳破那层窗户纸，至少表面的和谐还能将就着生存。
但若是有一方偏偏要戳破，她生存的本能告诉她，她要阻止，她要避免。所以，那个眼神，深深地插进洛平川的心里。
他放弃了，不知是因为害怕那眼神，还是他的愧疚，他让开一步。洛木仍从那一旁的车门上车，直到他们乘坐的车离开医院很长距离，洛平川还站在原地。
一个中年男人，平生第一次愧疚、心酸、老泪纵横。
上车后，姑姑握着洛木的手，她的手掌已经不似往日的温暖宽厚，但姑姑还是想给予洛木温暖和力量。洛木反握姑姑的手，长大后，才发现原来姑姑的手不大，洛木也能努力握住，给她最大的支持和依靠。
“姑姑。”洛木靠在姑姑肩上，有些撒娇的意味儿。
家的温暖，她多久没感受到了?四年，她离开家太久了。
“木木，电话。”姑姑轻声提醒。
“嗯？哦！”洛木刚刚失神没注意，拿出手机，是明小万。
“姐，你那边还好吗？”明小万小心翼翼地问。
“还好。”
“哦！那个，那个……”明小万其实想告诉她，那天表哥从机场回来以后，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口口声声叫着她的名字的事儿。
转念一想，他又想起上次的教训，不敢再轻易谈论他们俩感情的事情。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赶得及开学吗？”虽说才放假，但是硕士阶段性申请还是需要办理一些手续的。也不知道洛木家里的事情是大是小。
对啊！还要开学，还要读书。难道又要一年半载不回家。洛木握着姑姑的手紧了紧。
“再说吧！挂了。”洛木犹豫了，对于那个她早就酝酿好的人生计划。
洛阳这些年工作得不错，前前后后攒了些钱，在市区里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
整个房间温馨朴实，那种家的感觉，让洛木安心。折腾一趟，姑姑有些疲乏，先进屋睡了。胡生淮把东西帮忙搬回房子后，因为公司有事，交代了洛阳几句就走了。
“他对你挺好的。”洛木靠在玄关柜旁，对着刚刚送走男友的洛阳说。
“嗯，他对我挺好的。”洛阳说得挺真心的，但是洛木觉得有种妥协的无奈。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年多吧？还是没到一年？”洛阳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一个曾经对感情认真的，记得“三年两个月零十天”的女孩，终于还是走丢了。
“洛阳。”洛木很少叫她姐姐，平时还是叫名字比较多。而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心里的想法。
“你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我出去买菜，晚上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洛阳低着头，假装在口袋里摸着钥匙，其实钥匙就在她手里。
洛阳的那个他，还是离开了。或许每个人这辈子都只会遇见一个，那个他/她，但是却不是陪我们老去的那个。
02
站在阳台上，看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和巴黎截然不同的城市模样，既熟悉又陌生。
再踏在这片土地上，终究比异国他乡更踏实。
晚饭，每个菜都是洛木爱吃的。姑姑一直给洛木夹菜，原本虚弱的姑姑非得起床陪她吃回国的第一顿饭。
“好了，姑姑，我吃不了这么多。”看着碗里堆起的小山，洛木心里很满足。
“多吃点，看你，都瘦了。你瞧姑姑，只能喝点清粥，你不得替姑姑多吃点儿。”
“好！姑姑说得是。”洛木怕姑姑难受，努力地吃着，开心地吃着。
“姐，你也多吃点儿。”
“嗯，我肯定吃得比你多。”
“女孩子家家，比谁吃得多?”
“我没关系，我已经有主了。你怕是?”洛阳调侃着就调侃到感情方面了。
“木木，这些年在外面，有没有遇到不错的男生啊？”姑姑笑眯眯地问。
“我能遇到什么不错的人啊！”洛木讪讪一笑。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竟是见面几次的宫澍。
“看样子，是遇到了呀！”洛阳补刀调侃道。
“哎！你可别乱说话，当着姑姑的面儿。”
“没事没事，要是遇着了，就早点带回家，给姑姑看看。记得，早点儿。”姑姑怕，怕见不到你幸福，怕不能亲手把你交给能给你一个家的人，姑姑心里想着，鼻头一酸，眼眶含泪。
两个女孩儿看见姑姑难受，心里也不是滋味，洛阳更是转头悄悄摸了把眼泪。
“好！我一定把他带回来，让姑姑看。”洛木坚定地说。
“你们俩姐妹好久没见了，好好聊聊，姑姑累了，先进去休息了。”姑姑撑着桌面，慢慢起身，洛木洛阳连忙起身帮衬着。
把姑姑送回房间休息，两姐妹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坐在沙发上。
“姐，这些年，你辛苦了。”洛木把脚放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膝盖上。
“我们之间，没什么辛苦不辛苦一说。”
“木，你啊，有时间也可以考虑考虑自己感情上的事情。像妈说的一样，早点带个可靠的男生回家来，让我们都放心。”洛阳知道洛木的性格，孤僻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在洛木心里，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怕是只有姑姑和她这个姐姐，若是哪天姑姑去了，姐姐又有了自己的家庭，那她该怎么办？
“像你一样，找一个可靠的人，过一辈子，就一定幸福吗?”洛木没忍住，她还是想知道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在某个月接到洛阳的电话，听她平静的说她分手了，再在回国前听她说她又交了个快要结婚的新男友，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洛阳，你和邱铭怎么回事？”邱铭是洛阳的高中同学，从高一到高三，一起走过三年，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直到两人同时考上一所大学才确定了关系。洛木是个感情绝缘体，很少过问洛阳的事情，但她不止一次看见洛阳谈起邱铭时，眼神里的光。
洛阳爱邱铭，很爱，爱得洛木已经默认邱铭是她未来姐夫，默许那个阳光的男孩可以带走她温婉的姐姐，给洛阳一个依靠。
可是，邱铭为什么要让她失望？要让洛阳眼里那团火熄灭。
“没怎么回事，人长大了，就会变的，慢慢的，就不是一路人了。”
“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洛木质问。
“哪来这么多对不起的事就是不合适了。木木，这件事就过去了，生淮对我很好。”洛阳轻笑了一下。
洛木不在追问，心慢慢飘起来，在勾勒一个叫宫澍的人的轮廓。
03
那晚聊着聊着，洛木就蜷在沙发一角睡着了。早上她是在电视节目的声响中醒来的，迷迷糊糊的洛木扯了扯身上的毯子，翻了个身。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木木，都怪姑姑，姑姑看不清哪个是音量调小的按键。”姑姑坐在一旁，有些懊恼。
洛木起身，接过遥控板，把声音调小了一些。“没关系，我本来也醒了，姑姑你看，这个键是音量键。”洛木耐心给姑姑说了一遍几个按键的位置。姑姑按着她的说法，又按了几个频道。
按到最后一个频道时，画面停在一档八卦新闻的栏目上。
好巧不巧，八卦新闻的栏目下方，显眼的大字写着今日的最新娱乐信息。
“前日三线女星元丹妮在某访谈节目中哭诉某男星玩弄感情，盗走其原创歌曲多首用于自己的新专辑。”
“今日女星元丹妮在接受采访时，默认哭诉男星是国民男神---宫澍。”
新闻一出，凭着宫澍强大的影响力，整个事件被顶上各大娱乐版块的头条。网上也爆出各种版本的事件原型，但凡沾点娱乐新闻的报刊杂志网站记者纷纷到公司围堵宫澍。
整个娱乐新闻看完，洛木心里沉了沉。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个男人，应该不会是这种人吧？
“木木，你不是从来不看这些八卦新吗？”姑姑看着洛木抓着自己准备换频道的手，眼珠子瞪着电视机一动不动。
“哦！我，我……”洛木松了手，不知道怎么解释。
“姑姑，我出去一趟。”洛木迅速起身，拿了包冲出门去。
跑到小区门口，洛木猛地止住脚步，“茫茫人海，要上哪儿去找他?”
她不知道刚刚那个冲上脑门儿的想法是怎么产生的，有些失控的感觉，让她心里又平添一份烦躁。慢下来的脚步，忽然没有了前进、奔跑的方向。忽然想想过去的几年时光，洛木过得井井有条、循规蹈矩，生怕一点点偏差，就脱离轨道。
无数次在她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去修正这条轨迹，怎么让自己不失控。
而现在呢？她多久没有这么漫无目的地散步，多久没有这样为琐事忧心烦闷，多久没有心脏跳动的感觉了？
难道，真的，有人在敲她心里的门?
悠悠荡荡地走着，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孤单的照亮着每一个孤影。路过一家酒吧，洛木突然想放纵一下，她除了万辰亦那个小酒馆，还没进过酒吧。
其实，想进酒吧这件事，要从洛木出国说起。留学生在别人眼里风光无限，其实要熬着比常人更多的孤独。刚到法国的洛木，也刚成年，骨子里有叛逆的劲儿。她孤僻的性格，到国外以后，更像是掉进了一个有声的陷阱，语言不通，不能交到国外朋友，性格古怪，连国内的朋友也远离她。
难过的时候除了给姑姑和姐姐打电话假装自己过得很好，然后带给家人安心。她什么都做不了。前期的语言考试不理想，有一次心情不好的洛木在逛超市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买了第一瓶红酒。
到法国，怎么能不喝红酒，她这样想着。
从来不喝酒的洛木，慢慢的，喜欢上喝酒，法国葡萄酒像啤酒一样不要钱的喝。情绪特别低落的时候喝得多，但后来哪怕是情绪平静的时候，没有酒精，没有微醺，她也睡不着觉了。
以至于，有一次她睡不着，在巴黎的夜晚闲逛时，看见一家酒吧，犹豫片刻，她朝着酒吧走去。不时有外国人醉醺醺地从里面出来，那一天，可能是吃熊心豹子胆，她硬是想进去看看，丝毫没注意周围并不善意的眼光。
还没到门口，手臂被拉住，她跌进一个男人的怀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清醒。看着面前几个外国人不安好心的打量，再看看自己单薄地打扮，她顿生厌恶。
在她回头看抱住自己的男子时，男子把外套脱下，给她穿上，帮她拉好拉链。“女孩子一个人不要去这种地方，巴黎晚上不安全，下次不要一个人出来了。”那是洛木第二次见万辰亦，她们也因此而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