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儿啊?”闵川在灰蒙中睁开眼,周围尽是灰色的浓雾,上下左右都看不清。他伸着手胡乱摸索,却什么也摸不着。“想起来了。我在镇上,晕了过去......三牛,赵三牛。他应该把我背回家了!”他回忆着之前最后记得的种种光景,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这是哪里?肯定不是我家。那是哪里?莫非,我已死了?这里便是阴曹地府?
闵川越想越怕,不禁大喊:“爹!三牛!”
那喊声,好似被那重重迷雾吞噬一般,连个回响都没有。
又迷迷糊糊在幻雾中行走了片刻,不远处却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是个大汉,虽闭着眼,却也难掩其凶神之色。
闵川只以为自己死了,心道:“这莫非是地府的衙役?”于是便犹豫着不敢向前,只在原地禁声观望。
忽然,那大汉双目齐睁,顿时两道金光射出,犹如地火喷薄,摄人心魄,随之重重的“哼”了一声,声如洪钟,在这虚实难辨的空间里阵阵回荡。闵川顿感头晕目眩,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正欲呼救,又见自己自下而上,全身都燃起了熊熊烈火,须臾时分,火舌便将自己吞没。
“啊!”灼痛中,闵川惊醒——还在自己床上。
时至黄昏。
朦胧间他看到门外斜照的夕阳映父亲闵德望、赵三牛的身影,他们正坐在床前,关切地看着闵川。他们身后,廖无识正斜靠在门框上,虽说依然面色苍白,却也较之前好了许多。
见闵川醒转过来,德望老汉不由大松一口气,欣慰笑道:“好在醒过来了。看来那几服药还是起作用了。”赵三牛也附和道:“大体不差,应当就是如德望叔所说的气急攻心,加之夜出受了风寒。”
德望老汉想到儿子定是饿了,赶忙跑出去,要给闵川端来饭食。三牛见闵川已然醒转,心下也定了大半,天色将晚,便也回去了。
闵川不知所以,只觉得此刻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过一般,浑身发烫,尚有些晕晕乎乎,恍惚间,方才梦中那巨身大汉依然在思绪里若隐若现,而刚才那一阵痛彻心扉的灼烧,也记忆犹新。
“我原以为,”靠在门口的廖无识说话了,此刻夕阳只留下一个边角,余光射进房内,将廖无识映得只剩下一个黑影,“我原以为,至少要三天才会发作,谁知第二天就把你烧晕了。”闵川一听,自然明白廖无识此言所指,忙强撑起身子,问道:“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突然昏倒?那天山上......”闵川突然压低声音,“那天山上,那个人是人是鬼?他把什么放到我肚子里了?”
几日来的惊险、困惑、苦痛,令闵川一有机会便连珠炮似的将所有问题都抛了出来。
廖无识慢慢走到闵川床边上,又慢慢坐下,才缓缓低语道:“我现在突然把前因后果对你说了,也解不了你的痛。山上那人放在你身子里的东西,于你而言,万分凶险,快则一天,慢则三天,必发作一次。发作时,你便会如同方才那般,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同时也会让你头痛欲裂。”他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不是做梦了?”
闵川见他问到梦境,自然想起刚才梦里所见的大汉。便将梦里所见一五一十说于廖无识听。廖无识听罢,双眉紧皱,似是有不解之处,“咦”了一声,便又问道:“你在梦里,所见除了那高头大汉,便是一片迷雾?”
闵川点头称是。
“那就怪了。”廖无识低下头,喃喃自语,“我的法魂,至刚至阳,按说该是一片火海......”忽又抬起头来,问道:“那你在见那大汉之前,是何感受?”
闵川尽量回忆着梦里所见所闻所感,勉强答道:“在那之前......倒也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冷飕飕的。”
廖无识听罢,更是一脸困惑,却也一时半会想不到更多能求证的问题,只得作罢。看了看门外,趁着德望老汉没来,便赶紧又嘱咐闵川道:“旁的先不多说,你现下只需记住两件事。其一,那晚玄山上所见之事,不得对外人提起;其二,今夜子时,你到我房里,我传你一套心法,可暂缓你的病痛。”说罢,见闵川并不回话,又说道:“眼下,你肚子里那东西,只有我能帮你少受皮肉之苦,若你不从我说的第一条,那便自己吃苦去吧!”
闵川忙道:“是是是,先生所说,我都记下了。先生放心,那晚之事,闵川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对外人提起半个字。”
廖无识点点头,“你懂得其中利害,便是你的福分。今夜子时,别忘了。”说罢,便站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闵德望爱子心切,前后忙碌,照顾闵川吃喝,至掌灯时分,又给闵川号了号脉,见脉象尚且平稳无异常,便也放心去睡了。
不提。
子时。
闵川小憩了一会,在子时之前便醒了过来,竟觉得身子与平常无异。翻下床来,走上几步,伸伸胳膊踢踢腿,觉得病痛全无,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禁心下得意:搞得神神秘秘,我不照样好好的。心念至此,忽然觉得也没必要去廖无识房里,听他说那自救法门,但又隐约觉得不妥,毕竟廖无识和山上那人都曾说过,那病痛“少则一日多则三日,必要发作一次”,万一所言不虚,自己岂不是要吃大苦头?
正纠结,忽然感觉身后似有异响,猛回头一看,竟看见先前梦里那个大汉端坐在床头,双手撑在腿上,手边,放着一把玄铁重剑,那大汉侧目而视,黑暗中,双眸竟璨如明星,直射闵川,顿时叫闵川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一声:“妈呀!”应声倒地,爬着往门口逃去。
德望老汉半夜听到儿子喊娘,以为有何不测,衣服也来不及披一件,便奔将出来,见闵川跌出房间,忙问:“怎么回事?”
闵川定了定神,见是自己老爹,便喘了口气,随即又指着房内,吞吞吐吐道:“里面......里面有人!”
德望老汉觉得诧异,大半夜的儿子房内怎会有生人,便推门进去观敲。片刻又退出来,看着闵川,叹了口气,道:“哪里有什么人?”
闵川不信,强壮着胆子摸到门边,顺着门缝往里一看,果然没人。
“想是你病未痊愈,赶紧回房睡去,天凉。”德望老汉说罢,打了个寒颤,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