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午时还温暖和煦的日光被乌云掩盖。北风夹杂着沙粒般细小的雪花砸在匆匆而过的行人脸上,冰凉潮湿。
陆天海独自一人逆着人流往城外走去,他住在城外的碾子村。
狠狠的啐了一口嘴里的淤血,满脸愤懑。这还是自己吗?这还是以前那个被整个武林敌视、追杀,却无可奈何的魔主陆天海吗?
苦海一战之后,自己拼劲全力挡住了万震天的雷霆一击,只为了保全幼子的性命。儿子应该无事,自己却落得身死陨灭的下场。
更让自己愤懑的是,竟然重生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变成了一个穷困潦倒的农夫之子。这一世的自己,也叫陆天海。
冬日万物不生,没有庄稼可种。这意味着本就艰难的日子更难挨了。日子总得过,陆天海便每日到这天府城内寻找生计,打打零工。
让自己没想到的是,今天不但没有接到活计,还被几个地痞打了一顿,抢走了身上仅有的两个铜板。
风越来越紧,稀碎的雪花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空旷的田间地头白茫茫一片,让人炫目。
拐过前面的岔路便是自己家了。两间小小的泥坯草房,外面用荆棘围起了一个小小的院子,还有那用竹子扎起的简陋院门。
数九寒天,房顶的烟囱里却没有青烟冒出。他知道父亲肯定是在家的,只是没钱点起炉火取暖罢了。
拍了拍青灰色破旧夹袄上的雪花,陆天海伸手推开了院门。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父亲苍老夹杂这剧烈咳嗽的声音隔着木板房门传出,兴许是听到了陆天海开门的声音。
陆天海没好气的推开了房门。
“雪这么大,能有什么活计。”陆天海心情恶劣,自然没有好语气。。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火气····唉,你打架了?快过来我看看。”
“没事,遇到了几个地痞。”陆天海伸手挡住了父亲伸过来的如木柴般干枯皲裂的大手。
“唉,这日子该怎么过······”
“你就老实躺着吧,身子不好就别瞎操心了,我先去弄点饭。”
掀开墙角存着白面的大缸,陆天海更加烦躁了。大缸已经见底,只够一顿的饭食了。
捡起灶台上一根冻得发硬的萝卜,熟练的烧水,切菜。
炉火生起,屋子里热气升腾,有了一丝温度,陆天海冻得通红的手痒了起来,忍不住挠着。
“你也已经十七了,该成亲了。”
“是爹没用,没有挣下给你娶亲的银子····”
“不用你操心,把病养好就行,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想办法。”陆天海盛了一碗清汤寡水的萝卜疙瘩汤,递给了躺在床上的父亲,顺手替父亲掖了掖被角。
被子用的太久,面料已经没了韧性。陆天海稍一用力,便扯破了一角,露出里面板结发黑的棉絮。
陆老汉端着粗瓷大碗,唏律律的喝着。
“这被子,还是你娘嫁过来时的嫁妆····”伸手抚摸着身上的被子,父亲脸上皱纹堆叠,漾起了微微的笑容。
“爹,我想从军。”陆天海心事重重,没有注意父亲说的话。
端着汤碗往嘴边送的手停了下来,陆老汉满脸诧异。片刻之后,神情变得坚决异常。
“什么?不行不行。兵荒马乱的世道,你想让我陆家绝后不成?”
“不从军就没办法出人头地,就没钱娶亲,咱陆家不一样绝后。”
“总之不行。实在不行,爹去找人求求,看能不能给你找个不要彩礼的媳妇。”
“不要彩礼的,不是丧夫就是名声不好。我不要。”
“儿啊,听爹的话。你可千万给咱家留个种,不然我没脸去见你死去的祖宗”
“爹······”
陆天海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叫嚣声打断了,接着传来院门被踹开的声音。
“陆老头,死了没有?没死的话赶紧把钱还了!”
来人名叫周霸天,是远近闻名的恶霸。方头大耳。眼睛胖的只剩了一条缝,两条粗黑的眉毛歪扭扭的趴在上面。怕他惊扰到病中的父亲,陆天海赶紧起身想要阻止。
房门已经被踹开了,周霸天带着一脸狠厉之色的周大和周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后的风雪顺着四敞大开的房门吹了进来,冻得陆天海瑟瑟发抖。
斜靠在床头的父亲,挣扎着坐了起来,伸手给周霸天作揖。
“周爷,小老儿借你那二十枚铜钱定会还你。只是我卧病在床,烦请您宽限两日。”
“什么二十枚铜钱,明明是一吊。”
周霸天大模大样的在凳子上坐了,两个恶仆站在身后。一句话出口,三人哈哈大笑。
“周霸天,你别欺人太甚,我爹明明借了你二十文抓药用的。怎么才三日,就成了一吊”
“吆,小子。长大了是吧。我说一吊就是一吊。”说完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借据。
借据上通红的手印刺的陆天海眼睛生疼,不解的看着父亲。
“白纸黑字,再加上你爹的手印,难道你们要赖账不成,还有没有王法。”
周霸天恶人先告状,一副你们敢赖账我就没完的表情。
“我···不识字····”
躺在床上的陆老汉脸上血色全无,呆愣愣的看着陆天海。
“老东西,你想耍赖不成。今天这钱你不还也得还。给我搜!看看这老东西有没有值钱的玩意儿。”
周霸天气势汹汹,面目狰狞。两个恶仆见主人发话,如恶狗抢食一般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陆老汉气的脸上青红交加,干枯如柴的手指着周霸天说不出话来。
“瞎指什么,老不死的东西。今天还不了钱跟你没完!”
周霸天小眼睛眼睛一瞪,眉毛拧成了一团。伸手指了指陆老汉,恶狠狠的说道。
屋子本就不大,也没什么家具物件。两个恶仆三两下便翻了个底朝天。
“周爷,最值钱的怕是您屁股底下这个凳子了。”
两个恶仆面露嘲讽之色,嬉笑着跟周霸天说话。
“还有一个地方没搜!你俩把那老东西抬下来,说不定值钱的东西就在身子底下藏着。”
两个恶仆闻声而动,却被陆天海挡住了去路。
“你们敢!不要动我爹!”
两个恶仆并没有将这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抬脚就踹。
“滚一边去吧小王八羔子”
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陆天海身子瘦弱,哪能禁得住两个大汉的攻击。一个趔趄,倒在了灶台边上,额头磕在坚硬的灶角上,当时就流出血来。
陆老汉看到儿子头破血流,又气又急,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陆老汉气的脸色铁青,颤颤巍巍的挪动着脚步,用手指着周霸天三人,嘴里喃喃的咒骂着什么。
周霸天和两个恶仆见老头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一时发愣,没敢动手。谁知陆老汉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倒在了周霸天脚下。
周霸天被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哎!老头!想讹人不成?”
“爹!”
陆天海见父亲倒地,连爬带跑来到了跟前,扶起了陆老汉。
陆老汉牙关紧咬,怒目圆睁,脸色铁青,已经没有了呼吸。
陆天海满脸血污,眼珠通红,恶狠狠的瞪着周霸天,顺手抄起了立在门边的柴刀。
“哎!是他自己摔倒的,不关我事!”
见闹出了人命,陆天海又抄起了柴刀。周霸天真的怕了,肥硕的身体连连往后退去,想躲在两个五大三粗的恶仆身后。
陆天海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能让周霸天轻易的躲了过去。伸手一把拽住了周霸天的衣袖,柴刀往前就送。
“噗!”柴刀本就锋利,不偏不倚正好扎在周霸天的心窝上,血水顺着柴刀喷溅了出来,死尸倒地。
两个恶仆见主子被杀,也慌了神,夺门就跑。
陆天海怎么说也是前世的魔主,哪能让他俩就这么跑了。
一个大踏步赶上了落在后面的周大,手起刀落,斩向了后脖颈。
“咔嚓”一声,人头落地,血水顺着腔子喷溅出来,洒的满墙满地都是。
周二早就吓破了胆,连滚带爬,逃得了一条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