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城周边十里的地势极为奇特,东、南、西三面为环形高坡,北面为低。犹如一弯浅浅的月牙怀抱一个铜盆。月征寺就建在这片高坡西面,俯视着位于盆地中央的天府县城,故名月征寺。
月征寺是个大寺,僧人众多,香火旺盛,年代久远。相传为前朝开国大将百辙所建,寺内大雄宝殿内的佛祖如来像是前朝名匠所铸,精铜之身,栩栩如生。
后因战火四起,月征寺一度被乱兵焚毁。乱兵想要拆毁铜佛的时候,一条数米长的巨蛇从佛底凭空而出,吓退了乱兵,保全了佛祖铜像。
这是本地民间一直流传的故事,陆天海当然也听过。不过可以确认的是,眼前这座恢弘的佛寺,的确是大商立国后重建的。
风雪又刮了两天一夜。城里还好,有衙门和地面上的人负责打扫街面,所以路上并没有多少积雪。这城外的道路可就不一样了,七天之内接连两场大雪,积雪已经没过了小腿。
雪夜的空中虽然没有月亮,但路面上的雪白茫茫一片,照的整个世界发亮。风雪中偶尔传出几声小兽的啼叫和树枝被压断的声音。
封长风和陆天海裹着厚厚的大氅,一路沉默,往西走去,身后的脚印随即被风雪覆盖的无影无踪。
“小海,冷不冷?”
封长风往歪过头来,看了看跟在自己右边的陆天海,北风夹着雪花吹了封长风满脸。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师徒二人的关系更融洽了。
“不冷,师傅。”
陆天海冻得鼻头通红,扭过头来,咧嘴一笑。怎么说也是一只脚踏入武者门槛的人,这点风雪还是能轻易对付过去的。
“特娘的,这‘恶来’的人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雪水,封长风满脸不满的嘟囔着。
“嘿,兴许是城里人多眼杂吧。”
陆天海嘿然一笑,对于这一点,陆天海倒是不是很在意。自从入了飞龙尉,自己不是练功就是办案,也没有闲暇出城一趟。今日虽是夜里,风雪也很大,但也是一番情趣不是。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风雪中已经露出了月征寺朱红色的大门。
站在门洞中,陆天海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抬头看看头顶上月征寺的牌匾,伸手扣上了门环。
兴许是风雪太大,声音被吞没了。门环拍了几次,又扯着嗓子喊了几遍。大门才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光头小和尚从门缝里伸出了脑袋。
“阿弥陀佛,施主深夜来临,有所为何事。”
小和尚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灰色僧袄,说话温声和语。
“我二位是应邀前来,如有打搅,还请包涵。”
出家人不入五行,超脱世外又兼慈悲为怀,所以封长山对他们还是十分尊重的。
听此一说,小和尚让开了院门。
方一进门,一株苍天古槐便映入了眼帘。古槐枝干粗若磨盘,树身苍老,树枝蜿蜒,犹如虬龙。更令人惊奇的是,大雪纷飞的数九寒冬,古槐的树枝上还有许多青翠的绿叶。
“这是我镇寺古树,枝叶常青。”
看出了陆天海的疑惑,小和尚双手合十,给陆天海解释着。
“当真稀奇,别的槐树都落尽了叶子,怎么就他青翠欲滴的。”
陆天海眼中满是欣喜,看着封长风。
“不奇怪,这树下有孔温泉。”
封长风早就知道其中的奥秘,看到徒弟开心,自己也会心一笑。
“那也是奇景了。”
小和尚头前引着二人走出去了好远,陆天海还时不时回头观瞧,连连惊叹。
月征寺真的很大,小和尚引着二人转过了几进院子,来到了东面靠北的一间禅房门前,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便径直离开了。
二人对视一眼,封长风按住了腰里的乌金飞龙刀,示意陆天海敲门。
敲门的手还未扣下,里面传来了一个粗豪雄浑的声音。
“风高雪大,二位请进吧。”
············
禅房不大,摆设也很简单,一桌,四凳,一烛,一床。
屋外很冷,因为没有炭盆,屋内也暖和不了多少。床沿上一个大汉光着上身,正在打坐。遒劲的肌肉正冒着氤氲的白雾。在看脸时,一道醒目的刀疤分外夺目。
“你是何人”
封长风警觉的抓住了手中的佩刀,大声喝问。
“如信中所言,我为恶来。”
疤脸倒显得十分平静,慢慢收了功法,起身穿上了摆在床边的僧鞋。
陆天海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恶意,轻轻的拍了一下师傅的手。封长风当然也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只是不敢大意罢了。
“我请二位前来,没有恶意,只是跟二位冰释一下误会。”
疤脸男子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感觉温度还在,便倒了三杯。伸手示意封长风请坐。
封长风冷哼一声,坐在了对面,陆天海紧挨着封长风一侧也坐了下来。
“那日,与二位交手的正是在下。”
疤脸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倒满了。
“知道是你,那就说说你为何杀了祝连城吧。”
封长风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疤脸男子,语气极不友善。
“封总旗,我想你误会了。那日的人的确是我,但不是我杀了祝连城。”
“哦?不是你杀的,那你夜探祝府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那封信。”
疤脸的直白让人出乎意料。
“你知道的,那封信上的内容直指我“恶来”,如果我不把那封信收回,我恶来便是杀人凶手,便背了这口黑锅。”
“你说的倒是合情合理,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封长风依然不为所动,咄咄逼人。
“你们口中那个‘九城命案’,是同一人所为。”
疤脸不跟他计较,平静的说着。
“那九人,为同一人所为,同样的书信,就是为了嫁祸给我“恶来”。”
“呵,我可没听说别的现场有什么书信出现。”
封长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蔑一笑。
“那是因为我们都收回了。”
疤脸呵呵一笑,起身走到床边,从枕下拿出了一个木盒放在了桌上,打开了。
一叠信封整整齐齐的摆在里面,封长风仔细查看着,发现内容果然一样,字迹也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人所书。
“这里是八封,加上你手里那封,正好九封。”
“就算如此,也不够摆脱你们的嫌疑。”
“既然如此,我便跟你说了,我知道那人是谁。”
疤脸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封长风会如此难缠。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为你们引荐一个人。”
疤脸诡异一笑,看向了陆天海。
“你确定你妈只生了你一个吗?”
话音刚落,从床后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白袍白衫,手持纸扇,笑眯眯的看着在座的众人。
封长风和陆天海看到这人后,眼静瞪的如牛眼一般,呆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