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冰棺
我低头不语,半晌问:“你胸口的伤都好了没?有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要不要看看?”他戏谑的问。
听到他调笑的语气,我拍了他一笑,气道:“不看了,最后留下个大大的疤痕,丑死你!”
“那也不会丑死我,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大不了以后你吃点亏罢了。”他笑答。
“你说什么?好厚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他轻轻一笑,摸摸自己的脸皮,道:“怎么我感觉还是没你的厚啊?”
“你……”我在他脸上狠狠一拧,痛的他求饶。
“那日看到你晕倒,我真的很担心,恨不得飞到你身边来,听到你要和他成亲,我……”他紧紧的蹙起了眉头,锁起一座小峰。
我将手指伸到他的眉心揉了揉,道:“既然如此,那日为何将我推到石狮上拔剑?”
“姬无可应该找到司命盘了,传说那盘一直在宫中。他是司命星,能预测未来,既然他那么笃定,你也许该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怎么知道他得了司命盘?”我心中一惊,司命盘在宫中?这么说,那天看到姬无可他是来宫中盗取司命盘的?他真的能预测未来?倘若我放弃公主逃之夭夭是不是也可以呢?我真想问问他。
“阿炎测的,他有这个能力。”原来白汤团子也来了。
“姬无可现在好吗?他在哪里?是否进的了宫来?”我忙问。
奚慕尘摇摇头:“他有伤在身,不是很重,但是进宫恐怕很难。如今公子胥的势力在缪国极强大,我们又是外来之臣,还是要小心些。”
我听了满心忧思,我这个公主真是岌岌可危啊,真不如不当。
我叹了一口气,他拍拍我背心,道:“放心,一切有我。”
“嗯。”我安心的闭上眼,靠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娘子……”他的声音很轻,唇挨着我的耳垂。
我动了一下头,笑了:“好痒,别弄。”
“答应我。”他固执的要求。
我推了他一把,嘟嘴道:“不要,好肉麻。”
“答应我。”他在我腰上轻拧了一下。
我抖了一下,急忙道:“好啦,答应你了,你别弄了,好痒。”
他轻笑一声,又念了一声:“娘子……”
“在了。”
“娘子……”
“好讨厌,人家都答应了。”
“娘子……”
“你信不信我把你踢出去?”
他笑了一声,吻住了我的唇,迷糊中,他好似将什么东西渡入我嘴里。
一骨碌,掉进我的喉咙里,被我咽了下去。
“什么东西?”我忙问。
“心丹。”
“呃?什么是心丹?”我大诧,自己便是神仙丹,现在对一些什么什么丹很是敏感。
他笑了:“此丹千金难买,是武林人士争相抢夺的宝贝。一颗心丹可以增加五年的内力,可惜你内功底子薄了点,不然也许可以变得更强。”
内功?我只是在练轻功和暗器的时候稍微学了点,现在平白得了五年的内力?天下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你说的是真的?”我兴奋起来,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问。
“当然。你在宫中极其凶险,没有我在身边,许多时候你要靠自己。内力充足施放暗器中用些,轻功也能提高许多,希望再没人可以伤的了你。”
我埋头在他胸前,吸了吸鼻子,真心诚意的说:“谢谢你。”
他嘿嘿一笑:“现在献身好像不是时候吧,本公子还没准备好呢。”
“奚,慕,尘!”我一个熊掌把他PIA飞,谁说要献身了啊啊啊!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只信他那一句“一切有我”,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昨晚是进宫以来睡的第一个好觉。
在我刚打一个呵欠的时候,风来了。
我急忙看周遭有没有留下尘的任何痕迹,幸好没有。
风坐在我床边,脸色平静的看着我。
我想起要跟他说的事情,顿时觉得很难开口。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立起身,走到窗户前,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我仿似又回到了元冥世家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他的光华总是那么耀眼,那样的让人难以直视。
他如此美好、如此优秀,日后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子,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在他告诉我“没有”的那个月夜,那两个字已如刀锋一般在我的心底划下了伤口,为了和绮丽公主成亲,为了王霸天下,他已经将我的一颗真心生生的踩在了脚底。即便他曾想过我,又怎如他的王图霸业重要?此时,不过我恰好是那个真的公主,他便如此做,倘若我不是公主,他一样会弃如敝履,任我自生自灭。
想到此,心头一片苍凉,曾经的过往只会勾起一阵阵心痛,此时我已有一个能守护在我身边的男子,夫复何求?我还犹豫什么?
我咬咬牙,开口道:“公子,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昨晚可睡得好?”
他打断了我的话,平静的问。
“嗯,还好。”
“来人,端进来。”
门扇开了,春妮和秋画早已侯在外面,春妮端着洗漱的物品,秋画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精致的小菜和燕麦百合粥,冒着腾腾的热气。
我不语,难道他知道我要说什么?顺着他的意思我洗漱了,坐在了桌边。他坐在我对面,端起了粥碗,他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我唇边,道:“不烫。”
我听到秋画和春妮偷偷的窃笑起来,我的脸红了红,瞪了她们一眼,她们立即识趣的退了出去。
“我没事,自己会吃。”我伸手拿过那勺子,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端过百合粥我几口便吃完了,又咽了几口小菜,味道很是不错。心里有些紧张,为何面对着他,开口拒婚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我……”我决定要说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讲。”
“去游湖吧……”他很轻松的挑开了话题。
“嘎?”我一愣,游湖?
“走吧。”他起身,轻轻执起我的手,我身子一抖,有些害怕,又有些紧张。
他握了握我的手心,凉凉的,有细细的茧,是练剑磨的吗?他扣住我的五指,不由我分说,便将我拉出了宫殿。
他的目光没有看我,但是我感觉他只需要看我一眼,便可以猜出我的全部心思一样,这是我的直觉,所以他才三番五次的转开了话题,真是个中高手啊!
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根本不想听我要说的话,我愁肠百结,第一次发现说一句话都是这么困难的事。
清风拂面,湖上菱花雪白、湖岸紫芦摇曳,这是宫内的湖,却带着野趣,湖面宽广,波光粼粼,一眼望去,豁然开朗。
“上船。”一只小船儿摇到我们面前,精致却不招摇,是模样儿古朴的双桨木船。船夫从上面下来,风跳上了船,伸出手,我犹疑了一下,还是搭着他的手上了船。
“怎么?不说话了?”他放了浆,任小船飘荡在湖间,他斜倚在传边,白衣胜雪,好不潇洒。
“我不……”
“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他蹙起眉头,打断了我的话。
“啊?”我惊讶的望着他。
“风铃儿,”他单手撑在船边,斜看着深蓝的天际,淡然道,“元缪两国联盟,是当年女皇和我叔父一起订立的,盟约规定,违背约定一方,将赔偿城池十座,白银万两。倘若今日你拿出十座城池、万两白银,元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我愣住了,心口颤了一下,十座城池、万两白银?别说我拿不出来,现在曹子胥掌缪国,怎可能白白牺牲这些城池和银子。这么说,这个婚要退是绝无可能了。
我登时郁闷了,想起自己的处境更是无力。
记得当初公子说,倘若退婚,将会引发战争、生灵涂炭,果然不是假的。
我叹了一口气,郁闷的绞着手指头。
一只白玉般纤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指,轻声道:“对不起。”
我抬头看着他,墨玉般的眸子水波流动,深邃如同无底的清潭,他续道:“我不会放弃。”
我慌乱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指,低头道:“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选择。”
他的手僵了一下,立即不着痕迹的握上了双桨,转开了脸,淡淡道:“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回去时,一路无话,临走前,他告诉我,七日之后,他将迎娶我到元国。
我心头一紧,七日,只剩下七日吗?看来只有最后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风铃儿……”
是谁在叫我?谁在叫我?
我睁开了眼,这是梦吗?一片白雾之中,我找不到方向。
“是谁?”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是一个苍老的女声,她是谁?
“风铃儿……”
我拼命的捂住耳朵,大叫:“你到底是谁?不要再叫了!你到底是谁?”
“风铃儿……”声音变了,是个少年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大吃了一惊:“啊?姬无可?你怎么来了?”
望着周遭白雾茫茫,我恍然大悟,难道我又到了梦境?又是太虚乾坤阵?
“姬无可,你的伤好了吗?脸上有没有留疤?”我抓住姬无可青色的袖子,生怕一转眼他便不见了踪影。
姬无可嘟起嘴,不高兴的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看,呜呜……真的有疤……”
我有些心疼,仔细看了看,还好,浅浅的一道伤口,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的伤口痊愈,肯定跟你之前一模一样。”
他笑得眯起了眼睛,就要扑过来抱着我,我急忙挡住他两只狼手,道:“别忙,你怎么又将我带入这阵中来了?还有其他人吗?”其实我也想见到奚慕尘,告诉今天风跟我讲的话。
姬无可不高兴了,好像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见他是不是,哼,我不理你了。”说罢转身就要走,我急忙拉住他:“你又发小孩子脾气,也不看看现在咱们的处境。你那天发疯啊,硬是要我拔剑,现在可好,害得我困在宫里出都出不去,你现在高兴了吧?”我转身佯做生气的样子。
我想起了司命盘的事情,为何他拿到了不告诉我,将来我们会怎么样?我能不能从宫里出去?怎么才能不要嫁给风呢?
“别生气嘛。”姬无可扯着我的衣角,“我的错还不行吗?可是那也是天命啊,只是敌人太强大罢了,但是如果错过那个机会,你一辈子都当不成公主了。”
“那我要看看天命,司命盘拿来。”我向姬无可伸手,他急忙摆头,“不可以,你绝对不可以看,倘若泄露了天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叹了一口气,好郁闷,抓了抓头,那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跟我来,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一直想见的。”
他抓着我的手往前去了,一直来到明秀宫前,我们两人如同鬼魅一般,在士兵的眼皮底下钻了进去,进到寝宫内,我心情好生激动,这个是我的老妈?揭开淡黄的幔帐,我一惊,咦?这床上根本就没人,所谓的养病又是怎么回事?
“在这里。”姬无可将床头的绳索一拉,“轰!”一声,床底瞬间出现一个地洞,深深的,黑黑的,完全看不见。
“跳下去!”
“不要,好深的。”我吓得往后退缩,姬无可不听我的,猛的在我身后一推。
“啊——”好可怕,我紧紧闭上了眼睛,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我的心仿佛空了一个大洞,如同从万丈高崖坠落一样。好你个姬无可,你看我这辈子还理不理你,每次都害我,你去死啊!
等我晕晕乎乎的清醒过来,发觉自己还没被吓死,睁开眼便看见姬无可一张脸,很是郑重,很少看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就像在大典上的那次一般。
周遭一片黑暗,脚踩在了平地,我呼了一口气,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也没断胳膊少腿的,只是给吓得心跳现在还在“扑通通”的乱跳。
“姬无可,你不要老是神叨叨的好不好,我给你吓得不轻,总有一天栽在你手上!”
话音刚落,周遭登时大亮,一股寒气迎面袭来。
“走,跟我走。”
姬无可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小心的跟着,这雾气重重的地方一不小心肯定摔个狗吃屎。
这是一个冰室,姬无可为何要带我来一个冰室?我非常好奇。
入到内室,我一不小心撞到一个硬硬的桌脚。
“哇,好痛。”我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咦?这哪里是桌脚,明明是个透明的脚,仔细看去,我倒吸了一口气,那是个棺材,棺材里还躺着一具尸身。
“啊!”我向后一跳,差点跌倒,哆嗦的脚如同抖糠的筛子,我紧紧抓住姬无可的手臂,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干嘛带我来墓室……难……难道……你来盗墓的……”
姬无可扶住我,表情仍是跟只死鱼一般,道:“你再看看,是不是见过?”
我和死人是亲戚?开玩笑。
“啊!”我发誓我真的要报复了,该死的姬无可又推了我一把,我趴在冰棺上,同棺中人来了个面对面。
阴森、惨白、瘦削如骷髅……
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手脚软的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咦?等等……这张脸,这张阴惨的脸,我在哪里见过?我努力回忆那个梦,努力回忆那个女人的脸,渐渐的,同棺中人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