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床单下面已经铺了一层棉絮,但是京霏还是冻得手脚冰凉。外面的狂风暴雨敲打着窗户上的玻璃,只听到哗啦哗啦的海浪声,好像疯掉的女人悲惨的叫喊。京霏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没有办法睡着。
她坐起来,披上了衣服,下了床推开房间的门。
不由得愣了愣——他也没有睡,连被铺都没有打开。
以泽坐在火堆旁边,侧脸被火光映照着,鲜明的轮廓带着柔和的线条,垂下眼帘忧郁了一整个冬天。
发现京霏在看着自己,他站起来问,“睡不着吗?”
“嗯。”她走出来,坐在火堆旁边,双手靠近火光取暖,“里面好冷。”
“哦。”
他才要坐下来,看到自己还没有打开的被铺,又说,“不如你睡外面吧。外面很暖和。”他说着走到她的身后打开了被铺,“我帮你铺好。”
京霏急忙要拒绝,回过头他已经跪在地上打开了被铺,开始帮她铺被褥了。他清癯的身影被火光放大,在墙上的影子显得那么厚实可靠,京霏皱起眉,看着他熟练地帮她铺好了被子,然后又找了一个瓶子,往里面灌了点热水,拧紧来放到被子了。
“待会儿被子暖了你就可以睡了,脚暖了就比较容易睡着。”他坐回了她的身边,对她笑笑。
京霏还有点不适宜,只好点头。
火光噼里啪啦的声音。
海浪哗啦哗啦的声音。
风声、雨声呼啸的声音。
她屏住了呼吸,和那个时侯好像……
她抓紧了拳头发现已经渗出了汗水,猛地站了起来,说道;“我要睡了。”
他也有些尴尬和窘促,也急忙站了起来,“晚安。”说着转身走进房间里面关掉了门。
京霏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到了被子上,擦了擦汗。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呢?他不是应该在大城市里面日理万机的吗?她越想越烦,把头发都挠乱了,心烦意乱地钻进了被子里,翻了两翻,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靠在门后面的以泽在黑暗里面站了很久。
看着雨水从玻璃上洗刷刷地流下来,仿佛悲惨的哭泣。模糊掉了窗外所有的景物。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闭上眼睛就能够清楚地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耳旁胀大胀痛他的头。
他迟疑了一下,转个身打开门,在细小的门缝里面窥视外面的京霏。
她已经熟睡了,好像恬静的少女般。
在他的眼中,她还是和当年一样,那么小,那么甜美可人,只是,他再也得不到了。
乌云散开,太阳在重重的云层后面露出了脸来,把云彩描上了璀璨的金边,亮得刺眼。
人的心情也随着不再阴霾。
一大早,吃过早饭,老奶奶就乐呵呵地说着要和老爷爷一起去海边晒网,让以泽和京霏两个人随便走走。
“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这么冷的天也不能下海,你们就随便转转得了。想吃东西的话,村口那儿有一个小卖部,有好吃的。”
老奶奶交代了一番,就和老爷爷一起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真不敢相信他们两个吵得房顶都要被掀翻了呢。
京霏目送着两位老人家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着,很羡慕他们。
走回到屋子里,发现以泽已经穿上了外套,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你要出去?”
“嗯,到附近走走。”他拿起了京霏的外套,“一起吗?”
分明是已经自己做了决定,京霏知道呆着也没用,台风刚过,大家应该都是修船的修船,晒网的晒网,没有人会出海。她走到以泽身边,想要拿过外套,他已经把外套打开了,京霏犹豫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把手伸到袖子里去,让他帮她穿好了外套。
两个人才走到村子的外面,就看到一男一女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总经理啊,你让我们好找啊!昨天这么大的台风,你到哪里去啦?我们在宾馆里面,电话又打不通,又不能出门,我们真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啊!”梁生就算见到了以泽,也还是没有办法松一口气,悬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Rose看到总经理身边的这位小姐,一下子全都明白了,捅了捅梁生,使劲地挤眉弄眼。梁生一看到京霏,全明白了,原来昨天晚上总经理不住宾馆,是去谈情说爱去了。
如果是这样,梁生就可以说是相当的不满意了,“总经理啊,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堪地啊?这可是公差,不是你的假期啊!”
原来是出差来的这儿,京霏总算明白了。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没关系,你工作去吧。我随便走走,待会儿就回去了。”
“你不用在意,就是去看看地方而已。一起过去没什么问题的。”以泽知道梁生又要发表意见,转而对他说,“我们需要看一看普通游客对于海滨宾馆的看法。”
一下子说得梁生哑口无言。
海滨度假山庄,那可是个大投资,绝对不能让总经理像小孩子玩泥巴一样胡乱捣腾两下就过去了。梁生已经绝对要寸步不离地跟在总经理身边,随时督促他要认真工作,可是Rose一直都不明白他的苦心,总是拉着他到处看来看去的。梁生一不留神,就把总经理给跟丢了。
这次的度假山庄,应该是建立在离小渔村不远处的山坡上,大概有五百多亩的大小。设套会很齐全,有室内室外的但是游泳池,中式、西式、日式、韩式的餐厅,另外还有大型的桑拿中心。预定就在距离海边一百米的边界上,设立无敌海景套房,让客人们走过花园就能够到达海边。
京霏跟在以泽后面,来到了山坡上,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阳光将蔚蓝的大海照耀得闪闪发光,好像洒满了钻石珠宝一眼的丰盈绚烂。
她站在山坡上,吹着海风,闻着空气里带着的海水淡淡的鲜味,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十年前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山坡上还留有一间小木屋。他们就是在小木屋里面度过了那一年的情人节。不过现在小木屋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这个小小的丘陵,孤独地面对着这篇伟岸。
“你在干什么?”她发现以泽蹲在一旁,扯着草,奇怪地走过去问。
他站起来,笑了笑,把手里的草戒指给她,“送给你。”
她惊讶地看着这枚草戒指,一时间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她拿过戒指,比了比,要套在中指上,突然听到他说,“只要戴在无名指上才合适哦。”
京霏手里的草戒指突然间变沉了,她望着他温柔的笑容,犹豫了好一会儿,把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
小小的戒指,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仿佛发了光。
那朵小小的雏菊,花瓣在风中轻轻摆动着,纯真得无限美好。
她抬起手,对着阳光欣赏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笑了笑,“很漂亮啊,谢谢你。”
“不客气。”他的笑容依旧轻柔。
可是,那么可爱的雏菊草戒指,在他们还没有回到渔村里的时候就已经坏掉了。
花瓣掉了下来,只剩下一小片孤伶伶地黏在花心上,连翠绿的鲜草也变得枯黄。
以泽皱了皱眉,看到京霏有些难过地看着手上的戒指,转身说再去给她做一个,但却被她拉住了。
虽然有些可惜,京霏还是轻轻地把戒指取了下来。
“草戒指就是这样的,没有关系。”
没错,草戒指就是这样的。
它属于小小的人们。
它是孩子们年轻时用来承诺的工具,送给喜欢的人,说他们的誓言就在戒指的见证下得到永恒。
但是,那被套牢在戒指里的永恒,短暂得如同草戒指的生命一样,轻易地就松绑开来,虚脱了所有的见证。
没错,他们早就应该知道,那被禁锢在草戒指里面的年少的誓言,终究经历不起任何一点的摧残。
以泽的眼底流过的痛楚,让他不由自主将京霏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要给你幸福。很多很多的幸福。”
他不再说永远,不再说生生世世。他只想要给她幸福。
如果当初的离开,是觉得根本就不能给她她想要的那片天空,那么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实现他所有的应允。
现在,时间是对的,地点是对的。
他要给她幸福。
一周后的礼拜六。
清晨6点55分,京霏推开了麦当劳的门,走到柜台前面要了一份早餐,坐到靠窗的位置开始吃起来。
早上来得早的话,感觉整家店都是自己。还能看到店员打扫卫生的身影,他们擦着窗玻璃,扫着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京霏正把奶精和砂糖全部都倒进咖啡里,就看到一个背着包的男孩子从外面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撞开厨房的门跑了进去。
“安全上垒!”
正在打扫卫生的女孩子叫了一声,从厨房里面弹出了一个脑袋,男孩子对她做了个鬼脸。
不一会儿,看到男孩子换了一身行头,居然是值班经理。他拿着一个文件夹,开始巡视今天的店面卫生。京霏坐在窗边,看他走到外面,抬头看着窗上的东西,又跑到了后门那儿去。好年轻啊。她心里不禁感叹。
“他很帅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点头,“对啊。”顿了顿,差点把咖啡给喷出来,回过头,看到以泽臭着脸看着自己,她嘴角抽了抽,终于抽出了一个笑脸,“你怎么来啦?”
“应该是我问你的吧?”他二话不说把她给提了起来,用命令语态说,“跟我回去。”
“我不要!”京霏不服气地挣扎着,一看到他要杀人一样的目光霎时间什么都不敢说了,她硬着头皮,指了指桌上的汉堡,“我早餐还没有吃完。”
“小姐,麻烦帮忙打一下包。”
正在拖地板的女孩子抬起头,一大早就看到这么帅一个帅哥,还愣了几秒,马上跑到旁边洗了手吹吹干净走过来帮京霏打包。
“一大早就不见人了,你都不知道忠叔有多着急。”以泽不满地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她重心不稳直接就往旁边倒,他连忙又拉住她把她揽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