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中定格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她在实验失败后启动了倒计时爆炸的自毁系统后,往他体内注射了一针浅红色液体。
她对他说:“快走,去202,那个房间安全。”
他说:“一起,我们一起走。”
她说:“我走不了了,刚才被他们抓伤的时候碰到了桌子上的病毒,我活不下去了。”
他不管,架着她的肩膀就往前走。
“岳岳,接下来的路妈妈不能陪着你一起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以自己为先,妈妈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能一起走!”
“傻孩子,时间来不及了,你快走吧,不然妈妈会难过的。”
“难过就难过。”
“你看,我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一起走我也活不下去,可你得活下去啊,带着妈妈那份。”
乔岳没再说话,只顾着扶着她往前走。
“真的,岳岳,你就是我的天使,没有你,我坚持不了这么久,太累了,让妈妈休息一下吧,妈妈不想被别人看见死亡时丑陋的模样。”说话的时候,她手背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变了颜色。
“还有两分钟。”
“岳岳,把脸凑过来。”
乔岳侧脸凑过去。
她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要照顾好自己啊。”
乔岳觉得不对劲,低头看过去,她腹部的血染透了她的白大褂,一把刀插在那里,只留把手在外面,她的身后,是蜿蜒的血迹。
“你这是干什么啊?”乔岳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他忙停下,想拿手去捂她的伤口,却又不敢拔刀。
“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但我更希望你活下来,好好活着啊,不想你和我一起死在这,你才多大啊,我怎么忍心带走你。”
“岳岳,我没力气了,听妈妈的话,去202,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一个月后,四号基地会派人过来,你跟着他们过去就行。”
“妈妈把实验数据都拷贝在你的u盘里了,只要你,你有这个,就有了在四号基地活下去的资本。”
“妈妈不能陪你了,乖,听妈妈的话。”她说完,摸着乔岳脸颊的手就滑落下去。
乔岳哭的厉害,眼眶里放不下的眼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模糊了视线。
他跪在地上,把她抱起来,朝着202的方向全力跑过去。
跑起来,用尽力气,什么都不去想,去202。
他到202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其他人在,他们冷眼看着他全身是血,抱着同样浑身是血,已经失去了呼吸的乔博士。
外面的爆炸声震耳欲聋,202房间震落的墙灰落在大家头上,爆炸持续了三分钟,在这种每一秒都是煎熬的情况下,真的是一段漫长的时间。
但对乔岳来说,都一样了。他甚至觉得爆炸声很远,远的好像两个世界,一个只有他的世界,和一个有他和妈妈的世界。
他就这样抱着妈妈,抱了一天一夜,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这样下去妈妈会变臭的,妈妈肯定不想被人看见她不漂亮的样子,被人嫌弃她的味道。
他抱起她,出了房间。
房间外只有门附近的走廊部分还完好着,他便来到了他能到的最离202最远的地方,把她放在地上,从她兜里拿出一个小塑料瓶子。
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化尸水”——氟锑酸(需要用聚四氟乙烯塑料装着)。
乔岳看了看,把她胸口别着的铭牌取了下来,放在自己兜里存放好。铭牌上有些她的照片和名字。
打开瓶口,倒在她身旁,滋滋的声响震耳欲聋,在他听来比先前的爆炸声响得多了。
乔岳拿手盖住眼睛,不去看。
最后她只剩下些许黑色残渣,乔岳拿手帕把残渣收起来,放在胸口的口袋里。
“再见了。”
那时他也听见了一声“再见了”,是妈妈的声音。
乔岳从记忆里抽离出来,摸了摸脖子上挂的小香囊。来了四号基地后看见卖香囊的小香袋,就把手帕里的黑色残渣移到了香囊里,并随身带着。
乔岳低头看见殷绪哭的脸上一塌糊涂,拿纸给她擦擦脸。
在这样团圆节日里,有个人跟自己同病相怜,觉得很温暖。
“好了,我们回去了,再哭脸就被风吹坏了。”
可还是迟了一步,殷绪的哭声成功地引来了路人的注意力。
“怎么回事啊?”
“情侣吵架?”
“欺负小姑娘啊!”
“是不是给小姑娘灌醉了带回去?”
“你们什么关系啊?”
瞬间成了众矢之的的乔岳扶着殷绪往后小退了两步,他招架不住众人的质问。
“姐,姐,醒醒。”乔岳试图叫醒快睡着的殷绪,之前没觉得她酒量这般不好啊。
殷绪哭累了就犯困,乔岳怀里又怪温暖的,也难怪她晕晕欲睡,现在被乔岳胳膊扶着,冷风灌进来,人也清醒多了。
“怎么了?”
“他们误会了,以为我是坏人。”乔岳对殷绪解释现在的情况。
“啊,谢谢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我们是一起的,刚才想起了悲伤的事情,没忍住。多谢各位关心了。”殷绪转身,朝着人群鞠了一躬。
“认识就好。”
“没事没事。”
“小姑娘小伙都挺好的,好好过啊。”
“嗯,那我们先走了啊,谢谢担心啊。”殷绪说着就拉着乔岳跑了。
“呼,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经历回这个,太刺(激)了。”跑远了殷绪才敢停下来。
“我也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当成坏人公开处刑。”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孩子,你还年轻。”殷绪拍了拍乔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我希望不会有第二次。话说,姐,你是喝醉了吗?”
“喝醉?没有,只是有一点点,头不晕、眼也不花,就是想说话,想爸爸想妈妈。”殷绪说着说着语调低沉起来。
“去看烟花吧,时间快到了。”乔岳提议。
“嗯。”殷绪兴趣不大。
“有没有推荐的观赏点?”
“有个楼顶,就是康靖他们宿舍那栋楼。”
“那就去那。”
“不大好吧,我不想看见他们。”
“不会看见他们的,来,把帽子带上。”雪落在殷绪发顶薄薄一层,乔岳伸手把雪花拂落,给她带上羽绒服的帽子,又把自己的围巾围在她脸上。
“走吧。”乔岳伸出手,殷绪开心地把手搭上去。
“我不是占你便宜,这只是正常的朋友间的拉手。”殷绪边走边说。
“我知道。”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雪特别美。”
“嗯。”
一问一答的对话直到烟花在夜空炸开,那是乔岳认真看得第一场烟花,那是殷绪手里拉着其他人一起看得第一场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