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影院。两个人一起散步到湖边。傍晚的湖水凉凉的,微风吹来有点冷。
“千静魍,为什么你……”似乎他知道她要问什么,用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要问好吗?等你下次再有疑问的时候去看我送你的八音琴盒。”
哦,他生日那天送给她的礼物!上次因为他突然性情大变,她都忘在姑姑家了。“那我们回去看看姑姑吧。”
他沉默地同意了。两人刚到别墅区的门口。就看到几个孩子在打架。
“喂,把玩具给我。”一个稚嫩的声音引起了花娘的注意,她抬起头刚好看到两个小男生扭打在一起,然后“咕噜”一声,两人都滚在草地上掉进了湖水里。
“呀?”花娘正要扯开喉咙喊救命,就见千静魍飞入湖水中,她也匆忙跳进水里。小孩子在水里呆得越久就越危险,可是她在跳下来的那一刻才发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她不会游泳!
“救命啊——救……”刚张开嘴想呼救,却吃进一口水,咕噜咕噜,这下好了,给阎王老爷买一送一去了。花娘的意识逐渐地迷糊了。
迷糊中有一双手紧紧地扯着自己,努力往岸上游去,可是又仿佛沉了下去……
“醒醒,花娘?”
花娘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千静魍。”
千静魍焦急的声音缓了下来:“还好吗?”
“嗯……”意识迷糊间感觉到他的唇,冰冷地落了下来,如羽毛般的轻盈,他……人工呼吸……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小孩和千静魍都不见了。花娘摸摸头,“这是怎么了?”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很快接通了,“喂,千静魍?”
“干吗?”对方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你在哪里?”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一个黑影罩在她的跟前,“在家不用打电话这样浪费吧?”
他……牛肉丸!不知为何,花娘潜意识地觉得过去的牛肉丸又回来了。她再低头看一下周围,原来她已经躺在姑姑家的沙发上了。
“浑身湿湿的,快去换衣服,弄脏了地板你洗吗?”他没好气地环胸挑挑眉,奇怪的女人!为什么他会跟她……想到刚才莫名其妙地一惊,发现自己在对她做人工呼吸就有点不对劲,该死的,一点也想不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他不想看到她,至少在他理清头绪之前。
她哑口无言,不是她判断错误,而是……他——千静魍一定有问题!
入夜。推开房间,天花板上的夜光雪幽暗地闪着柔和的光芒,窗外微风吹过。她穿着睡衣点亮千静魍的房间。这里有很多属于他们的回忆,以后怕是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听到他温和的嗓音了吧。
慢慢回神走回自己房间不小心碰到了桌脚,抽屉晃了一下,被拉出来一些。于是她拉出来一大截,看到了里面的八音琴盒。
这是……上次他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拿起来凝视,银色的外壳,四周都是剔透的水晶,轻轻地打开盒子,一道柔和的旋律飘荡出来,是她喜欢的《雪》。这是在图书馆见他的那次,他弹奏的《雪》。
盒子里躺在一张纸条,“喜欢吗?我特地选的哦,上次在图书馆看你的表情应该很喜欢吧……”
她摸了摸嘴角,的确,微微上扬,而且无法控制的满足。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你会想念我吗?听到它的旋律你会想到我吗?不要丢掉我送你的耳钉哦,因为那是幸福与吉祥的碎钻,它会如同我一样陪伴在你的身边……”
眼角有些湿润,摸出口袋里的耳钉,墨绿色的碎钻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幸福与吉祥吗……《雪》的旋律缓缓流泻出来,轻柔而动听,千静魍,你到底想怎样呢……
“不要讨厌我,也不要恨我。我的离开是必然的,因为……我只是他的一个影子而已。谢谢你,谢谢你释放了我,即使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我也希望我能带给你幸福,因为你带给了我快乐。”他最后的那句话让她看懵了,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抱着琴盒走出房间,路过客厅的时候听见姑姑一改往常的淡然,大声而慌张地对着电话吼:“你说什么?千静魍的双重人格症还没有医治好吗?只能选择一个吗?”
“咣当——”八音琴盒应声而落,剔透的水晶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盒里的纸条无声飘落,旋律戛然而止。
“花娘!”花潋筱连忙挂掉电话,走近她,“你还没睡?”
“姑姑,你刚才说什么……”她是不是在做梦,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啊,小心。”花潋筱惊呼地上的水晶碎片刺伤了正踏过它们走向电话的花娘,“快别动。”她忙抱着花娘坐在沙发上检查伤势,幸好只是脚底板被小小割了一下。
泪水凝聚在眼角边,慢慢地划下来,“叭嗒叭嗒”滴在手上,这一切肯定不是真的……冷漠的千静魍,温柔的千静魍,讨厌她的千静魍,宠爱她的千静魍……统统都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
“花娘……”潋筱夫人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因为这个太不合情理了。
“是真的吗?姑姑,刚才电话里都是真的吗?”
花潋筱默默地点点头。
“不……”她哆嗦着抓紧了口袋。
“很疼吗?姑姑送你去医院。”花潋筱抱着她。
花娘抬头看着姑姑,泪水如两条平行线般滑落她的脸颊,“姑姑……姑姑……你说的是真的吗?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花娘……”
“姑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花娘晕了过去。
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透明的挂瓶,这是花娘第一眼见到的景象。没什么吧?好像是……她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了,千静魍原来有双重人格!
“没什么吧,你?”一看就知道是姑姑在那猴急。
“为什么会这样呢?你白痴啊,这么点事情你就吓破胆了!”闻声赶来的叶卿箐无奈地说。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花娘闭上眼睛。
那是一张责怪的脸吗?
不是。
潋筱夫人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不自觉间走到她的身边,俯下身。
花娘伸出左手,按上她的头,移近自己,睁开眼睛。
双目对视……呀,出现火花!
“砰——”
“好痛!”潋筱夫人揉着自己被突然袭击的头,凶器就是护士刚放下的托盘。
“嘿嘿,这还是轻的。姑姑,给我拿根香蕉。”花娘笑着躺在床上看他,很是无辜的样子。
潋筱夫人递给她一个苹果,“香蕉吃多了不好。”低头开始说起关于千静魍的一切。
千静魍是千都财团的继承人,也就是潋筱夫人隶属老板的儿子。但在半年前他们一家在飞机上不幸空难,当时唯独落下了他。从此之后他变得冷漠而沉稳,可是有时又会变得像他父亲一样温柔,但半年来也只有一次,因为班上的一个暗恋他已久的女生吻了他!但也就那么一次,他不久后又恢复了本性。专家的推测是因为他家人的离开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刺激,而他……也会在某一种近乎过度刺激的情况下,下意识地把自己变成家人的样子。
这么说,当时第一次在姑姑别墅的树下吻了他,他才会有后来的温柔,而她在他生日那天再次偷亲了他却让他恢复了本性。后来的事情再仔细推敲她大致也就明了,难怪他不接受别人,原来是怕别人碰他。这样……那她不知道被她无意间释放的千静魍的影子到底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感激她……心里闷闷的,原来她不过是别人报恩的对象。
忽地,她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啊——那个混蛋千静魍,他骗我!他还说自己没和女朋友KISS过,呜呜呜……”分明起码就该有两次,不然也不会变来变去了。
在场的人很想提醒她,他没有骗她,他不过是给女生强吻了。哎!但对她来说应该没有差别吧?
再次见到千静魍,她已经不想再理会了。他过他的阳关道,她走自己的花娘道。
“喂。”他却突然拉住她。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干吗?”
“那个……我……”他也不知怎么的,最近老是会混淆自己的记忆,“我们到底怎么了吗?”为什么他见到她都会莫名奇妙地露出欣喜的表情呢,按道理说他是讨厌她的。
“我们怎么了?”花娘受不了控制地呵斥,“就是因为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欺骗了我的初吻,你甚至让我觉得我自己过得很幸福。这个该死的,还给你!”她从耳上摘下耳钉扔给他,“为什么世界上消失的人不是你?”
耳钉是黯淡无光的,却和他耳上的墨绿色碎钻耳钉一模一样。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等等。”
他跑上去,快步抓住她,可是眼前一片昏暗。
“喂,你怎么了!”她转身之际,看到他轰然倒下。
医院里。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大堆人马。她被隔绝在了病房外,现在的她,是千都集团集体抵制的黑名单上的重要成员。
“花娘,你累了。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来吧。”潋筱夫人淡淡地回身对她说,一脸的倦意。
“姑姑……我……”
“孩子,先回去吧。”潋筱夫人眼神示意陪伴而来的卿箐等人,也无暇体会她们的心情,径自沉重地回望着病床上的千静魍。
卿箐揉揉花娘的肩,柔声说:“花娘,先回去吧。”
“是啊,明天再来吧,你看今天那么多的理事拦着,你也见不到他了啊。”小希也跟着附和道。
但花娘站在走廊上就是不肯动一步,双眼死死地盯着病房内的人。
“你这样于事无补,还不如先回去养足精神,等明天没人的时候再过来。”小希握紧了她的手,“花娘,跟我们先回去好吗?”
花娘还是没有动。
叶卿箐一急,推了她,“你到底想要怎样?你站在这里他难道就会好吗?早知如此,又何必说出那番话呢!”
“卿箐——”众人惊呼,忙看向花娘的反应。
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下,视线已经无法辨析床上的人是否还睁着眼睛,花娘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求求你,求求你,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平安,我求求你们……”
她泣不成声地再次哀求:“让我见他一面,见他一面吧。”
病房里的人没有回应,而她的泪水也没有换回姑姑的回头,里面的人都沉默着。
“回去吧,花娘。”佑纤摸摸她的脸,疼惜地抹去她的泪水,“你在也没有办法,医生说他的病情本来就很严重了不能受刺激,而你又……如果选择做手术,那么体内的两个灵魂只能存活一个,但如果不做,他就会瞎掉。”
花娘无法言语,疲惫的倦意覆盖上了她的眼,意识逐渐脱离。
小千,千静魍。对不起,我喜欢你。
“先带她回校舍吧。”她在昏迷之际听到有人如是说。
花娘在深夜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想起床去医院。
校园大门紧紧地闭着,她改而走小道,想翻墙而过。却发现好几个黑影蹲在门口。
“你们……”看到小希、卿箐二人冷得缩成一团,花娘无法言语,喉咙慢慢地哽咽。
“嘿嘿。”小希冷得开始跳脚,“你的动作还真慢,我们都等了半小时了。卿箐起来上厕所,听到你房里有动静就知道你醒了。既然无法阻止你,只好舍命陪女子喽。”
叶卿箐提起右手晃了晃,“这是明天的早餐,看我牺牲得多伟大,连南瓜玉米粥都贡献出来了,你不会狠心赶我们回去吧?”
好友的话连连涌上心头,暖暖的,让花娘感觉到了力量,“谢谢你们。”除此她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三人悄悄来到医院,夜深人静。很少护士在来回行走。但原来千静魍的病房已经空了,可能被转到其他病房了,四人分头寻找。
花娘一间一间地看,都没有收获。
“哇,他好帅哦!”
“对啊,发比女孩子的还要柔顺!”
“真的好希望我会是院长安排的护理哦。”
“我也好希望啊,快,我们再去看看吧。”
……
走廊边上传来一阵讨论声,她们说的……会不会就是千静魍?
花娘跟在她们身后走到了七楼贵宾专属区。
这里摆满了一层的鲜花,却只有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门口被清空出来,她可以笃定这里就是千静魍的病房,而这一层,大概也就只有他一个病人吧。门口赫然醒目地挂着一块牌子:花娘不得踏入一步。
是他下的命令吗?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现在已经过了探病时间,房里只有刚才的两个小护士在帮忙弄点滴,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如黑夜般的长发散在雪白的床单上,凸显出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鼻子一阵泛酸,哽咽着吞回湿润的液体,眼角的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散落下来,一点一滴掉进她的心里……千静魍……我不是故意的。
“喂,你是谁?现在过了探病时间了,你不可以在这里……”护士甲发现门口的花娘,马上很尽责地“驱赶”无谓人士。
但在花娘亮出红彤彤的一张毛主席头像后,马上噤声,“你是院……”
室内灯光幽暗,花娘慢慢地走近他。如墨般的眼眸安静地睁着,却丝毫找不到一丝焦距,白皙的脸色没有情绪,无波得静似一泓死水。
他无边的笑脸呢……哪里去了……
“院长吗?”躺在床上的千静魍似乎感觉到她的靠近,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刚才好像听到她们这样叫你,谢谢你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