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道难心里有些不舒坦,因为他清楚自己大概是死不了,但是总还是觉得心里别扭。
末法时代就要来了,就算是尊者也难逃被斩落的命运,天刀划过时,众生寿命锐减,通道的封印也会逐渐消散。
到时,宇宙中还能留下多少强者?就算是那些蛰伏已久的老怪物,都有可能被压迫而死。
闭关尚且可以留下一丝生机。
但是只要胆敢踏出一步,都会被斩下,瞬间化骨成灰。
没有人愿意死,只要能活,大家就都想活着。
“古典厢情的后人了不得啊,这镇狱霸体在我们那一世都没有,现在却在你们这一代出世了,这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帝冠男子依旧摸着下巴,他的眼神落在古典顾己的身上,不断的点头。
季道难没有回头,而是抬头看了看,这才说道:“末法时代能有什么大世?全都是被逼迫着出来罢了,不然各种天地灵气锐减,它们不一定能够熬的过去。”
帝冠男子点头,这一点他倒是很赞同,道:“末法时代又怎样?根本不需要担心,我们那一世同样也经历过,现在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
季道难点头,然后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那只竖眼,发现它同样被定格在那里,一丝一毫都没有动弹。
让空间与时间同时停止,这是种拥有大恐怖的威能,世间少有人能掌握这种力量,因为太过于诡异和强大,让不少人都惨死过。
“下一站,准备去哪里?”
帝冠男子有些好奇,想要知道他的选择。
“六极门,陪古典家的后人一起。”季道难如实回答,没有隐瞒的必要。
帝冠男子倒是有些诧异,他问道:“你知道六极门是什么地方吗?”
季道难自然摇头,他要是知道,那就出大问题了。
“那是你母亲最初下手的地方,将里面的神通道法偷学了个干净。所以我估计着,你要是进去后被人发现身份,不死也要脱层皮。”
季道难闻言,头皮都麻了。
怎么还有这种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在?毕竟偷学别人家道法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上很是可耻,除非真是那种脸都不要的人,不然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不止六极门,凡是这个大地上小有名气的地方,你母亲都曾经走过一遭。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可真是变着花样的偷学,学完就跑,生怕被人抓住,不然免不了被打死。”
帝冠男子说到这里时,脸上还带着追忆,仿佛他当时也有参与,而且涉及的还不浅。
季道难的额头留下冷汗,感觉自己这一步是走错了,到时候,这要是一不小心暴露了,估计骨头渣子都点被人啃干净。
“忘了告诉你了,这里是我的一处洞府,所以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过来找我。只要在祭坛上滴上一滴血就可以,我自然会感应到。”
帝冠男子说话时咧开嘴,同时可以看到他的嘴角在微微颤抖,甚至有些许裂开的痕迹,但是,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撕开。
季道难低头道谢,这是一份大恩情,代表自己多了一种庇护,毕竟试问这天下,谁人能敌尊者境?恐怕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当然,除非是那些神灵不顾脸面来追杀你,不然可就不要找我了。毕竟我这种身份,实在不好抛头露面,万一引起某些家伙的注意就不好了。”
帝冠男子很超凡,说话时有种莫名的气势散出,这是当年他刚刚出世时就具备的东西,有着世间罕见的玄机奥妙。
“据说,在季氏的血液中,有种难以言表的力量潜藏着。我听你母亲说过,每一个季姓人都具备,但是却又各不相同,它甚至还要强过你的伴生道法。”
“并且咱们这些血脉的霸道绝伦,导致我们生来,就拥有压制其他生灵的无形威压存在。等你的路走得越来越远,这种感觉也会越来越明显。”
帝冠男子轻声说出秘辛,告知季道难,体内血脉的奥秘与可能性,这是一种启迪,想要引导他开辟出那种力量。
“正义不会倒下,而我,就是正义。”
帝冠男子笑容灿烂,对着前方遥遥一指,随后,一股乳白色的能量便从他的指尖飞出,在季道难的胸前汇聚,最后,竟是在他的胸口处烙印出一个印记。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白狮,它张开血盆大口,森亮的獠牙让人胆寒,可怖的模样简直是要将天地都吞噬。
“只要是老一辈的人,都知晓这个印记的含义,看过后,自然便不会对你出手。”
帝冠男子超绝于世,他挥动半挂甲胄携带的小袖子,有些傲然的背过双手,满脸自信的说道。
与此同时,古典顾己的屁股上也散发出一阵白光,显然,帝冠男子也同样给了她一个印记,不过就是位置不太雅观罢了。
帝冠男子心里暗爽,一想到当年古典厢情对自己做的那些恶作剧,又被他以同一种方式换回去了,便不禁有些兴奋。
感觉这股快活劲,哪怕死了也忘不了。
毕竟,在他的左瓣屁股上,现在还留有一个竖起大拇指的笑脸印记,哪怕他如今是尊者境的强者,也根本无法彻底根除。
当年就因为这件事情,他凭着一股怨气,跟古典厢情打了足足三年时间,要不是最后的关键时刻,季觅生突然站出来劝阻两人,他就被那个臭女人活活给打死了。
季道难用手轻轻擦拭白狮印记,或许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那里暖洋洋的,像是有一团阳光在照耀。
“不用道谢,我已经跟你聊够了,不如赶紧上路,我现在可是还要去见一位老朋友的。”
就在季道难准备再次致谢时,却被帝冠男子摆手打断,说话时,他突然打了个响指,站在原地的季道难,蹲着的古典顾己,便一同消失在了这里。
帝冠男子解除道法,周围的空间时间再次流动,那只金色小兽看到他,赶紧迈动四条小短腿,以很快的速度飞奔了过来。
就在几步外,金色小兽突然被帝冠男子一巴掌给扇飞了出去,同时,他还很不要脸的摸了把脸,出声感叹道:“岁月不饶人,我当年的样貌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是季觅生,当年也对我……”
话没说完,帝冠男子先是悄悄看了看四周,发现肯定没人偷看后,才挺直腰板,神色得意的说道:“很是爱慕!”
“嗷呜!”
小兽在地上呜咽一声。
“啪!”
只见一块巴掌大的方印,从帝冠男子的右手中冲出,又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砸在了他的头顶上。
帝冠男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他不顾形象,捂着头,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好像是真的疼的要命。
“我错了啊!我就是吹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哎呦,我下次不敢了!放过我吧!”
帝冠男子每次说话,都会引来方印的抽打,有时是脸颊,有时是头顶,有时又是后脑勺。
虽然看起来力道不大,但这是以他的尊者境作为前提的。
不然,方印随便的一击,都能轻松打碎一颗星辰。
良久后,那枚方印才终于飞回了他的右手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帝冠男子才从地上爬起身来,他身形伛偻,看起来很狼狈,仿佛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
外面的巨兽不敢出声,而金色小兽则一瘸一拐,走过来,用头缓缓蹭了蹭甲胄的一角,那模样好似是在安慰他。
帝冠男子垂着脑袋,连眼神都有些空洞。
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年,它们刚刚相遇的时候。
“你个土匪头子!混账,别碰我的马!你知道那是我多少钱买来的骏马吗?!”
锦衣少年被绳索捆着,扔在一旁,即便如此,他仍然还是抬起头叫嚷着,不服那个偷袭自己的少女。
少女回头,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她用手拽了拽那匹马的尾巴,神色得意的说道:“既然是我抢来的,那么这马就是我的!至于你嘛,看着不胖不瘦,而且长的也不好看,还不如我的压寨夫人漂亮呢!”
少年满脸怒气,但是又无法奈何少女,因为自己根本就敌不过她!
“和气生财,心平气和,大家都是成年人,就不要闹这种小孩子脾气了。”
一个长发荡漾的少女,从旁边的山石后面转出,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精致的五官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过,若是仔细观察她的眼睛,便能发现其中偶尔闪过的锐气,凌厉的气息被压在心底,未曾透露丝毫。
“好啊!原来还有同伙!您们一个强盗,一个土匪,都不是什么好人!有本事将我放开,咱们决一死战!”
少年不甘心,继续在地上来回打滚,同时还不断说出挑衅的话语。
“可以啊!”
古灵精怪的少女笑容灿烂,起身就要走过去,帮助他解开绳索。
“砰!”
并不是想象中的自由轻松,而是后脑勺传来的的剧痛,少年晕倒前,还看到那两个少女,正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抑。
石洞中。
帝冠男子如同一只老狗,噗呲噗呲喘着粗气,他的心口已经开始一阵阵绞痛,这多年以来的征战,从而落下的老毛病,现在又开始继续了。
“你们一个不知去向,一个死相凄惨,唯独我,还在这里,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我修炼诸多秘术,走访过所有禁区,求取其中的长生法。”
“在万窟深渊里啃泥土,在赤红绯漠里吃石头,在菏泽大江里吞游鱼。”
“而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再多活一段日子而已……”
“我不敢死啊,我怕……等到你们回来,就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故人了啊!”
帝冠男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开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在石洞里来回传荡,却不曾溢出外界丝许。
这位尊者,屹立在人道巅峰的无敌生灵,在哭泣。
从上个纪元的天斩下熬了过来,又踏过漫长的岁月,蛰伏到这一世。
没有人知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一路,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多少,诡异恐怖的事情。
无数的岁月里,都是他身处漆黑冰冷的绝望中,只凭借着,心底温暖的思念,硬生生熬过来的。
“我……好想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