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带着宫人到了清幽殿,里面冷冷清清的,比起当年的浔宿宫还要寂静。良妃和晨妃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云贵人哭红了一张脸从里面跑出来。她们悄悄地对视,这段时间,这个这云贵人是吃了不少苦头。
良妃想起这个女人当初的跋扈心里有些解气,她压下心里的痛快,皱着眉头问道,“云妹妹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哭了!”
云贵人抬起头,便看见害她来这里的罪魁祸首,她咬了咬牙,想起皇后的告诫,逼着自己委身请安。
“给两位娘娘请安!”
良妃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她自然是晓云贵人的恨意,但是又如何,她终究是个贵人,始终在她之下。前些日子她母亲来信,说是云贵人的阿玛去了府里找他父亲求情,希望良妃能为云贵人说说话,饶了她这一回。良妃拿着信看完就烧了,她可没这么好心去替她求情,她不争皇恩,是因为她知道此生都不会有胜算,但是身份地位她绝不会让开半步,这已经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活路了。母亲来信也只是告知她此时,并没有说明要她如何,想来也只是装装样子的。况且她此次真的去求了情,皇后绝不会轻饶她,指不定也会把她也发落到这里。就算求到了情,云贵人也不会领情的,以后终究是她的祸患。如此,她不如就让她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今日我和良妃姐姐是奉了皇上旨意过来的看看敷答应的,听说她是动了胎气。他这会在浔宿宫陪着寻妃妹妹,便打发我们过来了!”晨妃含着笑意,说的不经意,但是心计却颇深。
良妃笑了笑,这段话说的倒是实情,可这寻妃怕是又要因此找嫉了。
果然,云贵人听完晨妃的话表情马上变得阴狠。她想起了她不过是说了几句那个女人的不是,便被皇后打发到了这里,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扭曲的可怕。敷答应这段时间没少折磨她,她呆在这里都快发疯了,而那个女人,从一个被忽视的妃子突然之间备受恩宠,她真的不甘心!
“敷答应人呢,带我们去瞧瞧,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话未完,里面就传来敷答应凄厉的叫喊。“云染!你这贱人给我滚过来!”
云染是云贵人的闺名。这凄厉的声音叫让她们几人头皮发麻,良妃暗想这敷答应人到已经到了冷宫里,居然还这么嚣张,一点都没有改。
她们循着声音走了过去,云贵人跟在她两后面。两人进了敷答应的房间,才知道敷答应的声音为何怀着恨意,房间里果真对得起清幽殿这名字,里面的摆设还不如当初服侍她的婢女的房间。只有一张床,里面的褥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来的,泛着浓厚的腐味,冬日潮气重,她睡在这里,怕是没有一夜是安稳的。
敷答应一见到她们就冲了上来,晨妃赶紧差了婢女过来拉着她,省的她碰到自己,“你这是怎么了,好歹也怀着龙胎,发这么大的脾气,要是出了什么闪失,这清幽殿你怕是都住不了!”
从前晨妃没少在她这里吃苦头,她嚣张跋扈的时候,她连她的巴掌都挨过。今日这般,她心理很是痛快。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忌讳,大刺刺的讽刺若不是有孩子,她连现在的地位都没有。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晨妃和良妃呀。今日怎么有心情来我这里了!”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怕是晨妃和良妃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样的眼神,宫里已经太多太多了,晨妃一点都不在意,拿着丝帕掩住鼻子,这屋子里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敷答应也不晓得多久没有换洗衣裳了,身上的味道刺鼻的恨。
她这样的神态让敷答应更是觉得恼怒,眼睛瞪着他,泛着血丝。晨妃像是没看见,往后退了一步,“往时我是没心情来你这里找麻烦的,今日是奉了皇上旨意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毕竟你身还有皇室血脉。”
“皇上他还念着我!”敷答应挺着肚子挥开宫女的手,拉着晨妃问道。
听到敷答应这么一问。晨妃觉得这个女人怕是要疯了,嫌恶的挥开手,“你当真还以为你是原来得宠的敷妃娘娘吗?还真是不自量力,我将才已经说了,不过是念着你肚子里的孩子罢让我们过来看看罢了。既然你也无什么事,那我们便回去交差了!”
“皇上他不会对我这么无情的,都是你们这些贱人,看到我现在失势,你们就像趁机想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告诉你们,你们就别做梦了。我好歹也是太后一族的人,只要生下皇子,就不会再呆在这个鬼地方,只要是我离开了这个地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既然妹妹都这么有把握,那姐姐我就恭候你了!”晨妃笑道。她可不相信她能顺利的出去,她的兄长至今还在大牢里,也不晓得能不再能出来,他都不能出来。敷答应一个稳固前朝的棋子还能再出来?皇上最恨的就是前朝的事牵扯后宫,不然也不会将她打压到这里。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后一直保着,所以才没人敢动。但是,生下来了又能如何,能活下去才是重要的。
敷答应的脑子里闪过康熙当初和她温存时候的脸,明明那么温柔,现在不可能一点旧情都不顾,她不信。
“明明他以前还会温柔的喊我的名字,宫里的女人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殊荣,他对我明明是有情的,不该是这样的!”他以为他心里是有她的,所以她跋扈一点是没有关系的。但他下手如此的狠,原来是真的无情。
良妃和晨妃刚刚走出去,良妃听到敷答应这么说,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敷儿,拂儿,多像的名字!他喊得会是哪个呢?
她听完后,随着晨妃出去,神情一直很淡漠。晨妃和她出了清幽殿道,“姐姐怎么一直没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奉命过来看看罢了。我虽然厌恶她,可她如今的摸样已经够可怜的了。还能再说什么?”这宫里已经够冷的了,兜兜转转,谁还会再进去还不一定呢,只要人没死,就会有转机。
清幽殿的边上就是扶桑宫,良妃站在门口看着扶桑宫的大门,想起了当年的董贵人。当年,董贵人还因为拂煦跟她发过一回脾气,那是她尚且是个常在,她屈于董贵人之下。后来,前朝风起云涌,后宫也是暗潮生波,董贵人出事了,她从前明亮堂皇的扶桑宫变成了鬼都不敢呆的地方。而她一个常在,现在已经是在妃上。所以不要看现在如何,要看将来如何。从前再恩宠优渥,也挡不住命运的捉弄,人们都说拂煦是个孤女,可是,她得到了世间最难得的爱情,这些都是转机。命运如此,她又怎么敢去嘲弄敷答应。
良妃和晨妃走后,拂煦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在这里僵着陪她们。她们才刚刚跨出宫门,她便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大过年的,应付了她们整整一个上午,她是真的很累。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这样的经历,今日突然这样,她费了好大的心神。
她毫不留情的走开,康熙早都已经慢慢的习惯了,他的心口疼了疼着也就变得习惯了。看着她疏离的背影,他居然还能笑出声。小旭子拿来的他不喜爱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小旭子给他添了好几次,以为他当真喜欢。
“皇上要是喜欢,奴才等会让人给您带一些去吧!”
康熙摇了摇头,“不必,以后朕来这里喝就行!”这里的茶有她的味道,别处的他喝不惯。
茶杯里的茶水呈现淡淡的黄色,里面浮着还有好几片果子,都是她爱吃的,凑在一起,又添了茶水,这些水果已经没有了它们本来的清甜,茶水也没有了该有甘醇。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这样的做法。黄色茶水倒影出他的面庞,十年的时间,他慢慢变了,这张脸,褪去了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漂亮,变成了成年男子的刚毅,有的时候他会不自居的和赫敏相比较,他会想,是不是因为赫敏那张不错的面皮吸引了她,可是,他与赫敏相比,分明就是他好看些。
他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那时没有注意他也在,兴冲冲的捧着东西冲了进来,自顾自的拉着赫敏献宝似给他看手里的茶水。那是他第二回见到她,她笑的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如同第一次那样吸引他的目光。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赫敏,他坐在椅子上,她连眉梢都不曾留给他。
那时的他尚且还不知道他将来会有多喜欢她,只是勾着唇看着她。她发现赫敏神色不对,才回过头才看到了他,那双他极喜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都是生机,她歪着头看着他,疑惑道,“咦,这是哪来的漂亮小鲜肉!”
这句话他们都听不太懂,可是不管如何,这句话很放肆,连赫敏都慌了。他拉着她的手,不许她放肆。他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笑了,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小鲜肉?是何意?”
那时他还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她只是看了看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甩了甩赫敏的手,声音清脆又带着绵绵的软音。她问道,“赫敏,他是谁!”
“你问我是谁怎么不问我,偏要问赫敏?”赫敏尚未回话,他便抢了话回问她,他喜欢她眉眼里的天真和软软的音调,可好多年后他却不小心弄丢了。
她扁了扁嘴,见赫敏低头不敢回话,探着半边身子靠近他问道,“那你是谁?”
他笑了笑,手上的折扇在手上拍了拍,围着她走了一小圈,道,“赫敏长我一岁,那你你说我是谁?”他不想告诉她他是谁,世人知道他是谁的,都是讨好和巴结,他不喜欢,唯有她的样子天真又真实,他想维持一段时间。
他说的不明不白,她迷茫的看着赫敏,从未听说过赫敏提起过这个人。赫敏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但并没有反驳。
后来她忍不住了,又回过头问道,“我从未听说过你呀,我都来这里半年了,也从没有见过你呀!”她迷迷蒙蒙的眼神不停地扫视他,别人从来都不敢直面她的脸,可她的眼神总是在他的脸上穿梭。
可能是她太放肆了,赫敏拍了拍她的头,“别闹,我和。。他还有事要说,你先回去!晚点我再过去找你玩!”
她委屈扁了扁嘴,把手里的茶塞到他的手上,“晓得了,你最近总是忙!”
然后,踩着细碎的步子出去了,他的目光随着她直到消失。赫敏随即跪在他的跟前告罪,“请皇上赎罪,拂儿她未曾见过皇上,殿前失仪请皇上饶恕!”
那时的他尚且要顾及鳌拜一族,无论如何,他总要看在鳌拜的份上饶恕她。可赫敏不知道,他从那时开始就真的喜欢她。
后来,他喝了她拿过来的茶,那是他第一次喝到那样的茶,味道很奇特,他不喜欢。可是想起她亮晶晶的眼神,他还是喝了许多。
好多年前的事了,康熙带着笑意,回想起从前的往事,脸上带着似水的温柔。那时候许多事都不像现在这样已经发生了,那时她虽然也不大喜欢他,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淡。那时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的爱着她。有些时候,他会后悔当初去遇见了她,若是没有她或者他这一生会顺遂许多。
小旭子见状轻轻的退了出去。这时候的康熙,没有人敢来惊扰。
拂煦坐在床前,看着晃动的窗帘发了一小会的呆。便脱去外衫,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她一直都有午睡的习惯,将才若不是为了应付她们。她早都已经躺下了,时间一过,她就困得很,才刚刚沾上被子,便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那个满是风霜的雪夜。她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都快要忘记了,她根本就不是现在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