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大口呼吸着闷热的空气。
他从温泉里走了出来,让泡的发红的身体在空气中散去热气。过了好一会儿,他眩晕的头脑才微微清醒过来,撑满心脏的不明情绪也终于慢慢消退。
男孩弯着腰走到一旁的石凳边坐下,撑着下巴呆呆地瞅了一会儿温泉室里的绿植。
他的大脑像是一台转速加满的引擎,轰鸣着,只剩一片空白。
刚刚的记忆就像是水流下的泡沫,在男孩还没有注意过来时就已经消失不见。躁动的血液与愤怒的情绪平复下来后,连他自己都忘了为什么会躁动和愤怒。
或许是这池热水实在是太热了,把脑袋熏晕了吧。又或许是前段时间积蓄的压力与痛苦过多,这一瞬间突然松懈下来,让他有些胡思乱想。
男孩狠狠地搓了搓脸,打起了精神。看着温泉里还在享受着的孩子们,笑了笑,先走出了温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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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鹤的心情非常糟糕,她刚刚在商铺的背面将一瓶牛奶狠狠地摔在地面上。
飞溅的牛奶以及四散的玻璃片丝毫没能让花火鹤的心情变好,反而像是在画好的布上突然溅上食物的酱汁,让她更加抓狂。
桑德库在巨岩城里算是销售量极好的商铺之一,而花火鹤的父亲更是巨岩城里白手起家的典范。也正是这种家庭,对孩子的要求也更加严格。无论是学习成绩、生活习惯、魔法天赋,各个方面都在对标那些顶尖孩子的水准。在这样极大的压力下,花火鹤仍然是完美地达到了所有的要求,甚至那些眼高于顶的四阶魔法师,看到她都会赞叹她的魔法天赋,预言她将来必定能在一系上有所成就。
可这样的她,这样一位同学眼中的完美少女、老师眼里的多面天才,居然父亲拿一个来历不明、无魔法天赋的打杂员工来与她做比较,借以批评她略有些懒散的生活习惯。这对于心高气傲的花火鹤来说无疑是极大的羞辱。同学里认定的天之骄子,人群中被众星捧月的她,怎么能忍受下这种屈辱?
所以她决定每天披星戴月,甚至不惜多花费时间跑到离家五六公里的这家桑德库来,就是要与男孩好好比较一下高低。好在父亲面前证明,他所称赞的男孩根本不如她。
只有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自己其实才是强者,才能让花火鹤感到心满意足。她不仅是一个对别人高要求的女孩,对自己更是严格到了极致。
但这两天,男孩不知因为何故已经连续旷工没来店里。如果男孩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能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连基本的守时守信都做不到,这样一个男孩,凭什么得到父亲的另眼相看?又凭什么来与时间宝贵的她进行竞争?
再一想到之前不知为什么抓到口袋里的两瓶恢复药剂,花火鹤只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在这片污浊的空气中呼吸久了,精神有些不正常。
于是她狠狠地踹了一脚墙,把气发泄出来,捋了捋长发拍拍脸颊,收拾好情绪重新走进商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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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吃这个!”
“小狼,把那块面包递给我!”
“蛋蛋!吃饭的时候别睡着了!”
“小兔崽子们!吃东西别讲话!噎死你们啊!”
“老头!你要是凶我们我就不跟你走了!”
这个虽没有金碧辉煌豪奢之气、却有青竹幽香的餐厅里,设计师苦思冥想创造的一股人间仙境的氛围,就这么被一群小饿狼给完全打破。
上好的熏制香肠、煎炸火候正好的溏心蛋、色彩靓丽的蔬菜拼盘、精心制作的三明治、冒着热气的奶油浓汤、晶莹剔透的香草布丁……这么一堆菜肴摆在桌上,让这群孩子真化作那饿了千百年的饿鬼,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让一旁看着的卡特直呼“牛嚼牡丹!作孽啊!”
这么大的一个宅子,自然有管家与佣人打扫。只是他们从未在孩子们眼前出现过,默默地准备好了一切。门口有一只看家护院的灵犬,先前吓到猫儿的那声犬吠正是它叫出声,只是进了院子后连它的影踪都不曾发现。
这是一个四处都透着神秘的宅子,或许这也正是世人眼里星风学院该有的样子。
神秘、强大且高雅。
男孩帮忙擦着蛋蛋嘴角的残渣,一边张开嘴巴接过杉杉喂过来的熏肉,还要照顾着毫无吃相的圆圆,确实有些手忙嘴乱。猫儿比圆圆还要贪心,小小盘子已经堆起了小山高的食物。只有小狼最为乖巧,有些笨拙地摆弄着刀叉,规规矩矩地吃着早饭。
卡特也放弃了说教,一个人蒙头自顾自吃起盘子里的三明治。以脾气火爆性情直率而闻名天下的雷系魔导,能看到面前混乱嘈杂的局面而闭上了嘴不再说道,可见这群孩子带给他的冲击有多大。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在指引她走向自己的魔法坦途之前,自己会不会先道心崩殂。
若是天天让这个雷大魔导把话憋在心里,岂不是要把卡特憋到死。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卡特是多么地看中杉杉。即便此番行事不符常规,阻碍大道,也仍要顺着自己心意来对待这一关门大弟子。
等卡特终于吃完盘中餐,抬起头别开了脸,强制自己不去看那一桌狼藉,沉声对着男孩说道:
“我带你去你工作的桑德库,先把那里的工作给辞了。”
男孩点了点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卡特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本他对男孩印象最差,但如今却是愈发顺眼。
毕竟也只有这个男孩能管得住这群小魔神,能在猫儿出言不逊的时候好好教育他。更重要的是,那个注定成为他一身衣钵传人的女孩杉杉最听他的话。卡特就算不喜欢男孩,也得逼着自己去喜欢他。
“其他的孩子,跟着席美尔一起去卧室。”
卡特打了一个响指,一个管家瞬间敲门走入。
这是孩子们第一次看见穿着笔挺衣装、面容和善温柔、谈吐彬彬有礼的大宅管家,纷纷看呆了眼。这个给人奇异之感的管家,天生给人一股亲和力,让人无法生出恶感。更为奇特的是,孩子们看着眼前长发翩翩的席美尔,竟分辨不出来性别。席美尔看着一桌狼藉,脸上倒是没有任何波动,微笑着用极具磁性的声音说道:
“各位,请在用膳完毕后跟随我前往卧室。哥哥阁下单独一间,杉杉小姐单独一间,蛋蛋阁下与猫儿阁下一间,圆圆阁下和小狼阁下一间。”
杉杉一听,急了:
“我要跟哥哥睡一间!”
卡特瞪大眼睛:
“男女有别,你都是快十岁的姑娘了,怎么还能和哥哥共用一个房间。”
杉杉怒气冲冲地叫道:
“要你管!”
男孩急忙劝开杉杉,让她先听从安排。
男孩没有想到,那个最初见面时对他不理不睬的女孩,现在却是这么黏他,巴不得是他身上一个小挂件,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在杉杉委屈巴巴的小脸注视下,男孩和卡特走出了宅子。
看着宛如仙境的院子,卡特突然开口说道:
“你没有去打扰孩子们自己直接出来,是对他们好。”
男孩侧了侧头,没有听明白老人说的话。
于是卡特补充解释道:
“那池暖春游神,不仅仅是个浴池,更是一个来自西大陆的宝物。在里面呆的时间越久,身体就能吸收更多生命力量,对以后的帮助就越大。很可惜你只是呆了三分钟就出来了,说明你的身体只能承受那么多。但那群孩子都泡了半个小时,如果他们继续泡下去,当然可以吸收更多精纯的生命能量。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心生芥蒂。”
男孩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心生芥蒂?他对自己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巴不得孩子们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障破之身,苟活于世便是幸运。虽然老人没有说,但这些能量必定能修补他破烂不堪的身体,让他能多撑一些岁月。如此这般,男孩已无比感激。
言语之间,一团雪白的毛绒绒不经意间滚到男孩的脚边。卡特蹲下身,轻柔着毛绒绒笑道:
“雪球,好样的!”
那团毛绒绒抬起了头,男孩这才发现这团毛绒绒竟是一条可爱至极的小狗,正一脸娇憨地享受着卡特的抚摸。
这声好样的,自然就是指它先前将猫儿吓得摔了个腚朝天的事。
雪球仰起了头,卡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豆,朝着院子里一丢。雪球软糯糯地“嗷呜”一声,男孩只觉得一团雪白的残影在眼前掠过,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卡特笑着说道:
“它叫雪球,你们要和它打一段时间交道。它有些怕生,刚刚人太多就没有出来。”
卡特打开了院门,率先走了出去,男孩紧跟其后。
“这栋房子平日里只有席美尔和雪球照管,只有星风学院派人出远门的时候才会有人入住。让你们住也算是物尽其用,我已经事先跟星风学院申请过了。”
看样子,卡特早就预料到男孩会接受他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