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不踏实地,犹如一秋叶在风中离开哺育过自己的枝头。她离故乡越来越远,远得只能在梦中见到,她甚至羡慕秋叶,至少它还能在泥土里遥望到枝头。
突然云海消失,地下出现格子样的大厦,棋子般的汽车,以及绿绿的一长条,蓝篮的一大片。她明白飞机快要降落了,而这是她要去面对的新生活。
她的心忐忑不安,她已经习惯了小山村小镇的生活,突然间来到这么大的地方,她必会撞得头破血流。
但大的地方有着许许多多的机会,许许多多的可能,也许,她能在这里积攒回村办厂的资金,带领更多的人走出来。这样想想,她便像个瘪皮的气球,瞬间充满了气。
飞机降落在G城,早有人在等候。
一个穿着西装,打着白点斑黑领带的英俊男士见到他们,就急匆匆赶过来,华子却站住了,怜溪疑惑地也跟着站住,见那男士风度翩翩,应该是华子的朋友吧。她抱着小星,只望了那男士一眼,便不敢再多看,她的心里有着莫名的自卑感。
今天的这套服装是她每逢村里摆上婚宴,百岁宴时才会穿的白纱连衣裙,在她眼里是自己所有的衣服中最出众的,然而机场里走过的男男女女,无一打扮时尚,更衬出她的乡土气息。有些黑皮肤卷头发,白皮肤高鼻梁的外国人走过,她惊奇地等他们从身旁走过才回头送走他们的背影。
那三十岁左右的男士走进了,先向他们鞠了一躬,而后接过华子手里的行李,礼节性地微笑道:“董事长,车已备好,由我带路吧。”
原来是华子的下属啊,我还以为是他在这里的朋友呢。
怜溪大着胆子瞧他的侧影,虽然他客气近人,但始终保持一种距离感,一种隔着身份地位的距离感,她产生一种不适应感,毕竟在村里,人要么绝裂反目,要么亲热无间,没有或少有如此的待人接物之道。
也许,这是城市的生存法则吧,她如是想。
汽车穿行在熙攘的马路上,一路高楼大厦,一路红黄绿灯。她透过窗户往外看,天空被高楼割得零零碎碎,偶尔汽车行在立交桥下,连天空也不见了,这与王村那个一望无际的天空显得小气多了。
不见了田野,没有了田园牧歌,嘈杂的人车声不断冲击她脆弱的耳膜,犹如夏蝉在她窗前不停地聒噪,她思念王村的心绪更重了。眼前的钢铁森林,水泥方块,比险恶的冲南山还要令人窒息,她不敢再张眼去看,也不敢去想象以后的生活。
车驰行了一路,好在小星已经躺在她怀里睡着了,没有再吵嚷着要爸爸。
她知道那张字条不是夜宇写的,他的字向来方方正正,圆润饱满,怎会是字条上那般歪斜,像是鸡爪的小儿字体?一定是有人设计把他带走了,且泽源嫌疑最大。如果夜宇头疾再发作,他还会记得我吗?
她不敢往下想,甚至,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茫茫人海,如若有缘,终会相遇,如果没有遇着,那也只是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