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想着那天的情景,赤身裸体在众男人的目下,她恨她愤,她也无可奈何。她的泪早已流光,她的心上人已死,连她的魂也死了。
肚子里似乎有鬼胎在动,她恶心到想吐,却干干得只是吐出些酸水。怜溪替她穿好衣服,刚想把温水拿去倒掉,见小莲的呕吐样,忙拿了桌上一个盆子去接,又替小莲拍着后背。
她面如土色,情绪极是低落。怜溪端来一杯热水,往里面放了些干桂花。在热的蒸发下,花香馥郁,沁人心脾,小莲无声无息喝完整杯水,心里好受了些。
窗外雨停,万籁俱寂。小莲把杯放桌上,向怜溪深深鞠一躬,便向妥协的命运走去,留下一个不必挽留的绝决背影。
其实怜溪心里还想着别的事。
适才去何嫂家,其实是商量筹资办厂的事。王村世代贫穷,与任何一条邻村相比,都像躬身在富人前的乞丐。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过来,本村嫁出去的姑娘巴不得永远不回来。于是就成了一条恶俗,花钱买新娘。买不起的,就成了一辈子的光棍。
怜溪不愿看王村如此衰败下去,一个带领全村脱贫奔富的宏愿在她心中愈酿愈深。
只是她一直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拿不定最坚决的主意,她不能连累大家。
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反对的人是夜宇。
她一连好几天都不理他,尽生闷气。夜宇故意和她置气,整天去文化楼和老头子们下棋,输了就写字画,老头子们不懂字也装得懂字的样子,乐呵呵竖大拇指,有的还缺了一两颗牙齿。
他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他自小就厌恶商人,尤其是像爸妈一样唯利是图的商人。哪怕他被逼着改专业为经济学,他也发誓绝不会踏进商界半步。
文化楼有几个享清福的老奶奶,没事干就坐一圈织织毛衣、编编手绳,各自炫耀儿子孝顺、女儿嫁了好人家。夜宇看到老人手中未完成的手绳,又想起了已故的妹妹。“丫头”说,女孩都喜欢这个。
他向老奶奶讨教手绳的编法。戴老花镜的老妇人们很是惊讶,一个大男人学这姑娘的绣花活,真是怪人。但她们也很乐意帮忙,前提是得交三斤猪肉为拜师礼。
这学费比出国留学的费用实在是云泥之别,夜宇暗笑真是便宜,当即就拜了师。
在众多的编法中,他特意挑了“心心相印”。他用红绳编一个个心形图案,用白绳作背景,寓意白头偕老。
夜晚,他悄悄躲在院里的木犀树后。夜凉如水,他冷得直想打喷嚏。怜溪见他这么晚都不回来,不由得担心地站在院中眺望,开了院门远远望出去,也不见夜宇的踪影。
她慌了,不会把夜宇气跑了吧。于是扯开了喉咙,像母亲喊熊孩子回来吃饭一样:“夜宇……夜宇……快回来吃饭,我原谅你了。”
真是,我又没做错事……夜宇躲在树后,忍不住笑出了一声,又赶忙抿住了嘴巴。
“谁?”怜溪吓得抄起扫帚,轻手轻脚往木犀树走去。
夜宇躲在树后,看到怜溪拿着扫帚的影子越来越近,笑了笑,捏住鼻子,用怪腔调说着:“站住!夜宇被我绑架了,要想他活命,就放下扫帚,闭上眼睛。”
怜溪一愣,就站住不动了。这声音,听起来,又怪又熟悉的。她知道了是谁,也抿着笑回答她照做了,快放了夜宇,不然,她会和他同归于尽。
夜宇从树后走出来,怜溪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她紧张得心直咚咚跳,呼吸也越发急促。
“噢……疼!”怜溪感觉头皮又少了一根头发,她愤愤的睁开眼,想要责问他为何又拔她头发,是想让她当尼姑吗?想要责问他为何陪老爷爷老奶奶过起了老年生活也不肯回来认错?想要……
然而她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夜宇吻住了她微启的唇。她呆得睁大了眼,忘记了呼吸,头脑缺氧,一阵发麻。幸好夜宇放开了她,她才赶紧大口大口呼吸。
“你可知错?”怜溪站直了腰,理直气壮。
夜宇坏笑地逼近她,怜溪一时慌乱,忙向木犀树退去,奈何木犀树挡住了退路,夜宇一个壁咚,怜溪无处可逃,脸羞红得不敢看他。
夜宇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条手绳,牵起怜溪的右手,把手绳温柔地套进手腕,自欣自赏,发出感叹,真好看。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夜宇宠溺地摸着她的脸说道。
怜溪简直不相信,他会改变主意,他从来不轻易改变他的决定。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夜宇好看的眸子,他的眼里全是自己的身影。
“你是我的软肋,我没办法不对你心软。在遇到你之前,我不信有白头偕老,遇到你之后,我笃信有白头偕老……”夜宇说着,眼睛不曾离开过怜溪的眼。
这家伙,是在表白吗?心里怪痒酥酥的。怜溪心里咚跳得像个闹腾的青蛙。
哎哎哎,这家伙啥这么喜欢啃我嘴巴……
“妈妈……”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在远处,怜溪和夜宇都吓了一跳,迅速闪开。怜溪抹了抹嘴唇上的口水,夜宇早就过去一把抱起了小星。
“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夜宇说。
“妈妈……”
“再说一遍,爸爸。”
“妈妈……”小星伸手过去,想要抓爸爸的头发。夜宇也不闪,任由小星抓。
“尽跟爸爸学坏。”怜溪含笑,闪进厨房为夜宇温暖饭菜。
而后夜宇做出的决定更让怜溪吃了好大一惊,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经济学课本,一摞地堆在怜溪的梳妆台上,一脸骄傲地宣布从今天起他是她的老师。
怜溪“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还懂这个?”
“你说呢?”夜宇坏笑地凝视她,“学费好说,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怜溪傻傻地问。
哎哎哎,什么又啃我嘴巴了……
怜溪拿着小莲喝干的空杯,想起这事,心里又是气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