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长官发号施令,众民兵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迈开发软的双腿,颤颤巍巍地四散而开,两人一组的将其余十六具棺材全部打开。
众人见到棺材里面,个个瞪大眼睛,额头渗出冷汗。原来这十六具棺材里也躺着尸体,死法与冯兵无甚差别,都是肌肉干瘪萎缩,死状极其恐怖,而且脖颈左侧无一例外的都有两个小孔。
魏国忠此时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他已经确定这十六具尸体都是自己派去送信的民兵,加上之前冯兵的尸体,不多不少刚好十七个人。
看到平日里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兄弟竟然全都死在这里,魏国忠气得脸色发青。似乎有什么敌人知道他要过来,便以恐怖的手段杀害了他的兄弟,以此示威。他只感胸口发闷,气血上涌,盛怒之下将枪口朝天,厉声怒吼:“贼他娘的,哪个孬种要和老子作对?有准放马过来,和老子真刀实枪地干上一仗!藏头缩尾地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连骂数声,在寂静的夜晚里犹如晴空霹雳,声震寰宇。在场民兵纷纷举起枪来,慌乱地瞄向周围,好似真有看不见的敌人正潜伏四周。
阿贵也掏出手枪来回晃动,忽然额头上一凉,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脑门上。他伸手摸下,用手指搓了搓,竟是粘稠的液体,还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急忙抬头朝屋顶看去,却见天花板上遍布黑影,黑压压的不停蠕动。
“什么鬼东西?”阿贵一声惊呼,瞬间朝天花板上开了几枪。
众人被阿贵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纷纷抬头朝屋顶望去。此时因火把高举,火光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屋顶。众人心跳突然加速,登时屏住了呼吸。只见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一种像人又不是人的怪物。它们全身光秃,皮肤灰暗,像壁虎一般攀附在天花板上。更让人心中发毛的是,这些怪物没有眼球,眼眶位置只有一条细缝,鼻子还凹了进去,血盆大口露出两颗獠牙,血红的长舌如蛇信般来回伸缩。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怪物,无不吓得心胆俱裂,动弹不得。魏国忠双眼睁得老大,原本想扣动扳机的手指像是失去知觉,怎么按也按不下去。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那些怪物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四肢用力一蹦,纷纷脱离屋顶,如离弦箭矢般冲向地面上的众人。
众人此时才缓过神来,纷纷开枪射击,顿时枪声四起,火花迸射。那些怪物如有不死之身一般,面对枪口毫不躲闪,任由子弹打中身体,下冲之势却丝毫不减。它们连续扑倒数人,张口就朝脖子咬去,大厅之内登时惨叫连连,血肉横飞,场面一度变得极为混乱。
魏国忠就地一个打滚,躲开一只怪物的扑击,迅速闪到后方,突然感觉背后嗖嗖发凉,还有皮肤裂开的痛楚。原来那怪物除了獠牙厉害之外,双爪还长有寸许长的锋利尖甲。刚才虽然及时躲开了怪物的扑击,后背却给抓伤了。
趁着怪物还未转身,魏国忠强忍痛楚,连开数枪,枪枪命中,但依旧无法击毙那只怪物。那怪物一转身,口中发出“嗬嗬”怪叫,四肢一蹬,又朝魏国忠迎面扑来。
魏国忠急忙后退,背部一下子撞到了墙上,再无退路,心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有意无意间朝前开了数枪,竟碰巧全都打中了怪物的脑袋。那怪物在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后,抽搐几下,便掉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见到怪物被自己击毙,魏国忠如在黑暗之中见到了一点火星,猛地朝周围的人喊道:“头部!头部!快朝这些怪物的头部打!”说罢,突见一只怪物扑倒阿贵,正要张口咬向后者的脖子。他急忙开枪射击,连续击中那怪物的后脑,脑浆随之喷出,溅得阿贵满脸都是,有些还喷到了他的嘴里,呛得他不停咳嗽。
魏国忠一脚踢开趴在阿贵身上的怪物尸体,将后者一把拉起。两人背靠背,对周围的怪物连续开枪。此时魏国忠手下几十人中,除了他和阿贵以外,半数人都已葬身怪物的獠牙之下。另一半人或挥刀猛砍,或开枪射击,虽然奋力抵抗,但怎奈那些怪物行动太过敏捷,还忽左忽右地来回跳跃,别说想用大刀砍中它们,就是开枪都很难击中。加之这些民兵使用的都是长杆步枪,不像魏国忠和阿贵使用手枪,近距离射击十分不便,所以活着的民兵虽然还有二十多人,但片刻之后又有数人命丧怪物之口。
阿贵已经杀红了眼,连续开了几枪后,手枪突然卡壳,已经没有子弹了,一着急将手枪直接扔向了眼前的一只怪物。
魏国忠见大势不妙,立时大吼一声:“众兄弟快随我撤出去!”说完,将驳壳枪塞给背后的阿贵,他自己则右脚急挑,从脚下一个死去民兵的手中挑起一把单背钢刀,抄在手里,一阵急挥猛砍,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他自幼习武,对刀法一类的攻击技巧掌握得十分熟练。这一通猛砍,反而比用枪更得心应手,在砍伤几只挡道的怪物后,他和阿贵终于逃出门外。
逃出大屋后,陆续有几个民兵跟了出来。魏国忠害怕怪物追出,命令众人朝大屋正门射击,用枪林弹雨逼住门口。那些怪物慑于子弹的威力,一时倒也不敢轻易出来。但其中几只十分机灵,竟咬住死去民兵的尸体,沿着地面缓步前进,以尸体当作盾牌,抵挡子弹攻击,眼看就要冲出门外。
魏国忠咬了咬牙,心中暗道:“对不住了,死去的弟兄们!”突然从腰间抽出手榴弹,拔去引线,“嗖”的一下就扔进大屋之内。阿贵等人见状,已明白司令的意图,只要是携有手榴弹的人都纷纷效仿,朝大屋之内不断投掷手榴弹。
只听“轰隆”之声连绵不绝,猛烈的气浪翻腾而出,大屋瞬间垮塌,烟雾弥漫,碎石横飞,整屋的怪物都被坍塌下来的泥石给掩埋了。
魏国忠不知这鬼城之内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当务之急还是立即逃出这里为妙。他转过身来正要号令众人向城门方向逃去时,忽见前方几十米处汇聚了大量陌生人众,看样子都是寻常百姓,黑压压聚在一起将大路堵塞,根本无路可逃。
几个民兵得以侥幸存活,突然见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出现,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发疯似朝那些人跑去,边跑边喊:“快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这里有妖怪啊!”
魏国忠凭着本能感觉,认为这些突然出现的百姓不大对劲,刚想出言阻止这些民兵不要离开,却见浓浓夜色之下,那些百姓的眼睛突然变红,本来乌黑的头发也如变戏法般变成白色,面容狰狞,恶狠狠地盯着奔向他们的民兵。
“不好!”魏国忠这一声还未喊出口,就见那些凶神恶煞的百姓蜂拥而上,瞬间就将几个民兵扑倒在地,好似许久没有进食的饿狼,疯狂啃咬着民兵的身体。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后,胳膊、头颅、大腿,残肢断体四散飞起,血液喷洒而出,将附近地面全部染红,此情此景恐怕只有用“地狱”两字方能形容。
魏国忠连声怒吼,喊醒已经吓傻的阿贵和其余民兵。他心知去路被堵,只能继续深入鬼城,想方设法躲藏起来才有生路,当下招呼众人拔腿就跑。让人奇怪的是,后面的“百姓”只顾啃食血肉,似乎毫无追逐他们的意思……
众人不再沿着城中大路逃跑,而是窜进街道两旁的小巷胡同,发了狠劲一通猛跑。也不知拐了多少弯、跑了多少路,反正只要还有力气,就拼了老命地跑。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个围墙高筑的院落之外。
魏国忠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静悄悄地毫无异常。虽然暂无危险,但他总觉得在某个地方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弄得他浑身都不自在。他又看了看幸存下来的人,阿贵正倚墙而坐,仰着脑袋,两眼无神,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民兵还剩五个,其中两个手臂受了伤,正从上衣扯下碎布包扎伤口。剩下的三人则垂首哭泣,冷风吹过,一片萧索孤寂。
“妈的,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天真要我葬身此地么?”魏国忠越想越是后悔,自己一身本领,本应该报效国家,杀尽敌寇,就算战死,也是史书留名,永垂不朽。谁想自己一时糊涂,竟然闯入这人间地狱,碰上了平日里根本不敢想象的怪物,只怕无法活着逃出这里。
他思绪快如电转,想起家里还有下不来床的老母,几位姨太如花似玉,还有几双活泼可爱的儿女,自己这一死不打紧,这些老老少少该怎么办?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忽听有人喊道:“司令!快看阿贵!他……他疯了!”
魏国忠肃然一惊,急忙向阿贵看去。只见后者双手正紧扼脖子,额头青筋暴起,神色显得异常痛苦,在地上不停打滚。几个民兵轮番上前想按住他的身体,却被后者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
“阿贵,你怎么了?”魏国忠已是惊弓之鸟,再也经受不住任何刺激,眼见阿贵此种疯状,心脏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刚想上前制住阿贵,却见后者忽然睁大充满血丝的眼睛,两腿来回晃动,片刻之后一动不动了。
魏国忠朝一个民兵指了指,那人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用手探了探阿贵的鼻息,发现毫无气息进出,随即向魏国忠摇了摇头,示意阿贵已经死了。魏国忠见状,脸色煞白,心想阿贵虽是自己下属,但两人出生入死,情同手足,此刻阴阳相隔,不能再叙兄弟之谊,想到这里不由得潸然泪下。回想刚才虽然历经凶险,但阿贵并未受到致命伤害,为何好端端一条汉子,竟会突然暴毙?
他越想越奇,正想上前查验尸体,忽见已经“死去”的阿贵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前方民兵的衣襟,猛地扯到身前,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脖子。这一下变起仓促,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被咬住的民兵眼泪鼻涕流个不停,裤腿之间不断淌出尿液。接着便见他两眼翻白,全身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越来越瘪。
“阿贵,你特么的想干什么?”魏国忠眼见自己兄弟变得如嗜血魔鬼,情绪激荡之下,举起钢刀就朝阿贵面门砍去。
只听“咔嚓”一声,一个人头滚落在地,魏国忠闭起眼睛,不想看到阿贵被自己亲手砍掉头颅的样子。但又觉得不太对劲,睁眼一看,面前立着一具无头尸体,脖子切口处血如泉涌,一颗人头就在身旁不远处,然而不是阿贵的头颅,却是之前被阿贵咬住的那个民兵。
魏国忠心中寒意陡升,忽听“扑通扑通”四下响声,其余四个民兵轮番摔倒在地,每个人左胸处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竟然全都死了。他正感莫名其妙之际,忽觉背后冷风袭来,一惊之下连忙矮身打滚,滚出老远之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朝袭击自己的人凝目看去。
这一看之下险些叫了出来,只见阿贵满头白发,双目通红,嘴里淌出血丝,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而他左手拿的赫然是一颗血肉模糊、跳动不止的心脏。
魏国忠彻底崩溃了,做梦也想不到阿贵能死而复生,还变成这嗜血的魔鬼。
“国忠兄弟,时隔多年,我们再次见面了。”阿贵用舌头舔去嘴角的血丝,面带微笑地说道。
“你……你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魏国忠满脸惊讶,此时阿贵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与之前敦厚朴实的嗓音完全不同,那根本不是他本人的声音。
“你不是阿贵,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阿贵仰天大笑,一把捏碎手中的心脏,将碎肉扔在地上,冷冰冰地说道:“人类就是健忘,不过才短短五年时间,竟然连自己的老朋友都不认识了。”
“你说什么?”魏国忠心中起疑,眼前这个“阿贵”刚才说话时听那语气那音调,分明像极了一个人。只是这两人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毫无关系的,自己当时就否定了这种可能。然而此刻听这“阿贵”的意思,好像又在暗示他就是“那个人”。
“你……你是潘武?”魏国忠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问道。
“你终于记起我了?”阿贵收起笑颜,脸色突变,神色异常冰冷,“没错,我就是潘武!”
听到他亲口道出“潘武”两个字,魏国忠登时汗毛直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