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阴天,细雨,风咆哮,江水大涨。
赵三站在码头前,一身蓑衣,两根铁柱一样粗壮的胳膊裸露在外、环抱在胸前,额头上丑陋的刀疤与他犀利的双眼一齐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长长的队伍。
他身后还有另外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每人都高举一面蓝底大旗,旗上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黑羽雄鹰。
长队最前方的人唯唯诺诺地走到了赵三面前,赵三粗声道:“你姓甚名啥,会做什么,为啥想入雄鹰帮,麻利点说!”
那人支支吾吾道:“小的叫王单,是个厨子,就是想来混口饭吃,没别的。”
赵三听了这人的回答居然笑了笑,说道:“你这人虽然看起来不像个玩意,不过倒是够诚实!准了,去船上登记吧!”
王单听了之后连说十几个谢谢,便向码头上的大船跑去,赵三接着喊道:“下一个,麻利点!”
排在王单后面是一个体型比赵三还要彪悍的汉子,那汉子还没说话赵三便已喜笑颜开,说道:“这位英雄生得好气派!”
那汉子抱了抱拳,豪声道:“多谢赵爷夸赞!鄙人姓田,单名一个浩字,陕西人士,擅使形意拳,来这里是想和赵爷你们一起干番大事业!”
赵三明显很喜欢他的回答,说道:“既然田英雄身手了得,不妨耍两招瞧瞧,让赵三我也好有个交待!”
那田浩听后微微点头,不多说废话,麻利地耍起拳来,只见他步伐稳健,双拳直进直出、大开大合,显是已得形意拳要领。待他耍完这套,众人皆齐声叫好,赵三更是满意地不得了,说道:“好!果然有两下!虽然拳法速度略欠,但雄劲有余,去船上登记吧,记得提我名字,到时候会有人给你安排上等舱位!”
田浩便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离去了,赵三喊道:“下一个!”
一个一身灰色劲衣、留着散乱长发的男子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知为何,这人身形并不突出,可是却带给赵三一种强烈的压制感,几乎让他喘不上气。
赵三仔细打量起此人,这人其实长相颇为英挺,只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狂野的气息,仿佛在面对一头野兽。
赵三极不喜欢这种压制感,于是板着脸冷冷道:“你需要回答什么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那人慢慢说道:“沈忏,用刀。我要加入你们,只因你们人数众多,却缺乏好手。”
他话音一落,众声哗然,赵三和雄鹰帮的其他人都放声大笑,赵三道:“好狂妄的汉子!我赵三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大放厥词!既然你这般猖狂,必是有两下?不如拔出你的刀,和方才那田英雄一般耍两招瞧瞧?”
沈忏冷冷道:“耍刀是卖艺人干的,我的刀不卖艺、只杀人。”
赵三听后又是大笑一声,呸了一下道:“我以为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是个胆小鸟玩意!你既然不肯拔刀,又侮辱我们雄鹰帮,今日绝不让你好过!”
他说罢绕过身前的木桌,一招鹰爪手抓向沈忏的肩部,刚大喝一声,却见沈忏身子轻轻一抖,不知怎么的赵三就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四脚朝天,沈忏接着一拳打向他的咽喉,眼见就要将他脖子击断,却将方向一偏,打到了地上,青石板立刻出现了一个凹坑。
众人见此情景,先是惊地说不出话,紧接着爆发出了热烈的呐喊声和鼓掌声。
赵三在地上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待爬起来之际已是一脸激动,弯腰抱拳道:“多谢沈兄手下留情!刚才是我赵三有眼无珠,在这给你道歉了!沈兄如此身手帮主见了定是大大高兴,你们几个快带着沈大爷去顶舱休息!”
沈忏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去下等舱便好。”
(二)
是夜,船行至凶险之处,波涛汹涌、狂风大作,整只船左摇右摆,船上人员无不头晕呕吐。
沈忏是第一次坐船,也未能幸免来自水神的诅咒,不知吐了多少次后才稍微适应了这环境,静坐在下等舱的尾端,默默忍受着舱内混杂着海腥味的熏天恶臭。
下等舱本来是拥挤的不得了,但由于大家对沈忏又敬又怕,单独给他让出了一大块独立的空间。他端坐了许久,直到半夜三更,众人陆陆续续入睡后他才起身,找到舱门门口的一个帮派成员,直截了当问道:“这船共有几层,都是做什么的?”
那人毕恭毕敬答道:“回沈爷,这船共有四层,甲板下一层,上三层,除了顶层都是住着不同资历的帮派弟兄。顶层是无人住的,并且严禁任何人入内,至于是做什么用的,恐怕连赵爷都无权知道。”
沈忏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去外面透气。”
那人并无任何阻拦之意,热忱道:“天黑浪大,沈爷若是首次坐船定要多加小心!兄弟几个都觉得沈爷日后定是咱们帮顶梁柱,都打定主意要跟着沈爷你出生入死!”
沈忏听了后有那么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表情,接着又归于平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顺着楼梯走到了甲板上。
船外大雨滂沱,寒风凛冽,所以甲板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影。沈忏冒着大雨找了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从身上取出一黑色蒙头布遮住脸,又戴上了一带着微小铁刺的手套,竟如同一只蜥蜴一样顺着船身向数丈高的顶层船舱爬去。
那船壁经过大雨冲刷后光滑的不得了,再加上船本身摇晃剧烈,想爬上去可谓难于登天,可是沈忏却不过呼吸间便爬到了顶端,整个人贴到了木窗旁。
他将木窗挑开了一道缝,向舱内望去,竟看到了一副让他目瞪口呆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