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波,烟雨浩渺,仿佛是造物主遗落在人间的美玉,温华修谐,凝光流紫。
万丈水天,澹澹悠长,就好似沧海蚌珠滚落凡尘的明泪,点点星光,璀璨夺目。
云梦水泽之城,万江长河共主,南梁最后的帝都,楚地江陵城到了。
老和尚踩踏着江波在千丈水面划过一道又一道荡漾的波纹,只在这一刻间,眼前的珠玉玲珑玉碎崩塌,千乘千马踏浪而来,昂扬之士丝毫不似一个亡国之城。
“来者何人?”,踏浪银波,立在刘牧远跟前时,少年才是发现那银龙奔马原来并非是真正的踏在水面之上,只是双足之下有可见的道道银色砖石,这一来似乎又将整座江陵城渲染的越发富贵豪华。
老和尚倒是见怪不怪,论是实力,佛门阿罗汉乃是与佛陀可媲美的战力,真正的力量可比肩人间十境的存在,只可惜老和尚杖解失败,沦落的人不人鬼不鬼,终究是踏错一步。
海天一色之间,老人抬手合十轻颂了一声佛号,才是轻声道:“来人可是曹氏白马役从?”
那踏波银马将士先是回了一声佛号,才是抱拳喝道:“阁下是?”
“西楚苦行僧。”,刘牧远也是第一次听见老和尚报上名号,脑海中不断搜寻着第五学宫中如山岳般的资料,竟是无从记载。
“所为何事?”,银马将士似乎也没听过此类名号,只是沉声问道,或是因为和尚的身份,语气中多了几分祥和。
但见老和尚却是有几分愠怒,这才抬起头,望向高出他身子许多的将士,冷声道:“宣帝可在?”。
一众将士见此人竟是直呼宣帝名号,顿时皆是凌然而起,长刀如银泊流水直泻而下,哐蹚一声齐齐拍在马腹,战马越身齐鸣,喷出一道道白色雾气,顿时之间,江陵城外的水天平面中升起了一道兵甲战士支撑的城墙。
“看在佛主的面子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是何人?”,那领头的将军背着手已经将一把长枪扭在了身前。
名叫西楚苦行僧的老人,退了一步,双拳曲张脑袋微微斜着,从他那鼓胀的喉咙中又发出一阵阵的低吼,狮虎震天的怒吼只在片刻之间响起,那如雷声阵阵而来,震得碧波水面狂跳不止,只在一招之间那千乘之骑已然是被喝止住,再也无法动弹分毫。老和尚这才沉声喝道:“看在佛主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宣帝何在?”。
长枪银刃的将士在那一声狮吼之下真如美玉薄脆气势骤然崩塌,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是对那十境的威力有了显著的了解,再看一眼那老人身后的少年,更觉得是惊异非凡,少年一直站在老人身后,但那狮吼之力完全是从他身旁发出,却看不出那少年丝毫的动容,他哪知道刘牧远的身子别说狮吼就是这群训练有素的战马齐鸣都要将它吹倒。
“不知前辈找宣帝何事?”,这一次也不由的他再张扬,只能低声下气的回声到。
“老衲是宣帝的师弟,你去找人通报一声,我有要事相见。”
一听来人竟是宣帝的师弟,白马役从更是一惊,立刻翻身下马,不管此人是不是妄语就算是那一阵狮吼之力也可将他瞬间吞噬,跪伏在地,双手抱拳间那曹姓将士知会身后之人,飞去城中报信。
“最近江陵城中可有异样?”老和尚眯着眼睛极度冷漠的打量着银枪将士。
“没,没什么异常发生。”,说完白马役从眼睛一亮望向老人身后的少年起声问道:“前辈可是来参加城中大会。”
“大会?”老和尚有些疑惑,顺着那将士的眼睛看向身后的刘牧远,少年也是一脸疑惑,只是他也轻声问道:“难道是三千年的南海青龙之会?”。
那将士才是一脸得意的神色,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过几日江陵城也要为东海青龙大会选拔人才,所以才会这般紧张,平日子前辈要事想入城绝对没人拦您。”
老和尚这才点点头,沉声到:“那宣帝呢,城外之事你们是一点都不知晓吗?”
“城外?”将士疑惑的望着老人,对于江陵城外之事决计是一点都不了解,又回想起老和尚的问话这才低声叹道:“宣帝三个月前就不再处理政事,城中又多为青龙之争闹得不可开交,宣帝不出现,城中三位皇子,人人争雄倒是无人关心城外发生了何事?”
“哦,是嘛。”老和尚语气中略带着些狮吼功的威严,双目炯炯直直望着那位将士,只在这片刻之间他便是从那张微微颤抖的脸中读出了些许别样的意味。
好在一声轻盈的脆响打断了老人的威逼,一个十来岁的小和尚望见两人,只是一眼便将他的脸颊涂满了红晕,双手合十轻轻脆脆来了一句,“阿弥陀佛。”
老和尚倒是有几分不看僧面看佛面的意思,也是微微一弯腰,率先开口道:“你就是智林那小子的徒弟?”
小和尚被这一问有几分惊讶,倒也是立刻回过神来,又是躬身一拜,甜甜的叫了一声:“师叔祖。”,老人脸色立刻是由怒转喜,伸出手摸了摸孩童光滑无比的脑袋,又细声细语道:“你师傅呢。”
小和尚一脸为难,蹙起眉头轻声道:“师父他,他……”,他了许久,小和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倒是给老和尚胸中添了几分疑虑,一手提着一个,大步而去。
江陵城不知是何人建造,在前些年又被西魏的兵马给踏了一遍,这时城墙已经是有无之间,可南梁萧氏毕竟曾经贵为皇族岂可能让国城如此寡陋,如今云梦水泽的珠玉朦朦胧胧之间仿佛是在翠玉的鸡蛋外壳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罩子。
只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不自禁的啊了一声,那道薄膜竟是被老人用一只脚给直接踹开了,那可是南梁余韵最后的一丝光辉,将士门自然是觉得羞愧,又觉得是向往,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谁拳头大谁就是主宰,曹氏少年心中感受颇多,曹氏起于三国时期,自然是乱世奸雄的曹操称霸了天下,之后便又是一次又一次的争夺,如今是十大豪阀仍在可帝王家已经是换过一批又一批的人了。
被人提着踏寻在浩渺千里的珠玉之上,再看去身下的碧波真如梦幻一般,脚下虚浮如影老和尚几次跳跃,便已经冲入西梁萧氏的皇宫之中,说是皇宫其实只是一幢比较大的宅府邸院,曲曲折折老和尚脚步飞快如同是在自家庭院一般熟悉。
“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一声小和尚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位老和尚说出的。
“回禀老和尚,贫僧法号慧远。”,小和尚如他一般特地高声点出了那‘老和尚’三字。
见得小和尚如此神态,老和尚反倒觉得心中舒畅,自那一夜起,似乎是那位邋遢老人的缘故,老和尚性情之中反而是多出了几分玩世不恭,“那小和尚说说,智林那小子到底是干嘛去了?”
小和尚见着老人是纠缠不休,轻轻哼了一声,犹然是脆声道:“师父他老人家在陪皇帝师叔祖修炼《般若经》,已经闭关好久了。”
“闭关?也是为了那劳甚子青龙聚会?”
“这倒不是,如今萧家气数已尽,没那个必要,倒是北齐有一场佛道之争,关系着我佛门生死,师叔祖和师父不得不加紧练习。”
“佛道之争?何人所为?”
“北齐文宣帝说的,什么‘国无两信’,非要我们和道教争一争,若是输了,我们就要转投道门。”
自北魏起才有的佛道之争,到如今实乃最为关系时候,南朝向来是重清谈,自从萧氏登基之后又兴起一股子佛门之教,后世所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正是由此而起。
沉默许久的老和尚这才是面露威容,若真是有这一争佛门能否兴起就看这一次佛道之辩,佛道争的是气运,若是北齐皇族能够支持佛教那无论如何也要赢下这一场争斗。
“他们在何处修炼?”,老和尚突然的急声问道。
“在宗祠内。”
一声话闭老和尚直接从云海中坠落,一步踏入萧氏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