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久到时光腐蚀了石头
“不怕,不怕……”微凉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缓步向前。“小时候,猫蹬翻了颜料瓶,弄脏了你的画,你还是得了一名。所以,无论过程怎样,结果都是美好的。”
“可是,那次,是因为你拿自己的画偷换了我的。”暗晓反驳,可是嘴角的笑容却高高的扬起。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是微凉拿自己的画,偷偷地写上了她的名字。他不说,是因为明白她的骄傲;她不说,是想要默默地承受这份温暖。
“你不是说不论用什么手段,结局是美的,不就好了吗?”
柳橙芷单手握着广告方案,目光随着相依的两个背影的离开而跳动。
“她们两个真的从小就私定终身了?”柳橙芷的手指玩弄着广告方案的纸页,悠闲地问道。
“很重要吗?”蓝眸序皱皱眉头,继续勘察现场布置。
在别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刻,大明星仍能这么淡定的锻炼交际能力,兴致高昂地讨论八卦,当初应该去做狗仔队,而不是踩进影视圈的门吧!
“可,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而是,她们一站在你的眼前,你就无法忽视……”
那么强烈的存在感,你要怎么忽视?就好像,世界那么大,可是全都是她们的舞台。你的眼睛要怎样转,才能脱离世界的舞台?
暗晓缩在白皮沙发的一角,抱着双腿,头枕着膝盖。
林嫂叹息着将桌上褪去温度的热奶茶换走,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沉思的暗晓,离开。
“暗晓。”梓懿突然闪进客厅,坐在暗晓身旁,神秘的一笑,“猜猜我今天带来了什么?”
暗晓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淡然的望着梓懿,兴意阑珊,“什么?”
“苏大小姐在向世人昭示,您有莫大少这样一位优秀的男友吗?这样的表情好像已经被莫大少注册了,你如果再用会多没新意?”梓懿端起林嫂送来的果汁,对林嫂露出一个杀死纵千少女的微笑。
“桃花大少带什么珍稀物品来了?”暗晓扯出嘴角,却掩饰不住眉间淡淡的忧愁。
梓懿抿了一口酸酸的橙汁,漂亮的桃花眼一转,眼波荡漾开来,“几天不见,苏大小姐这是要向江南美人发展了?”
江南水乡,梅雨朦胧,诗情萦绕,悲伤幽幽……
“尚未开发那种资质。”暗晓站起身,赤着脚踩在红颜的地毯上,绒绒的地毯像是一团火,托起她羸弱的身子。
梓懿总觉的地毯上她,下一刻便会被地毯的红焰吞噬。
“怎么?看痴了?”暗晓手握着一个白瓷的水杯坐回沙发,调侃式的微笑,声音却像是敷衍式的漫不经心。
这样的她看似快乐的的掩饰伤痛,却反而欲盖弥彰。
“送东西的来了。”梓懿不狡辩,指指窗外。
水杯中的热水的温度透过瓷器传到掌心,像是被微凉小心的把手裹在围脖下。暗晓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望着一行小心翼翼的搬着东西的人。
“放这里,就放这里好了。”林嫂指导着他们将东西支靠在墙上。
“去看看。”梓懿指指被放下的东西,桃花眼中隐隐泛着期待。
暗晓赤着脚向前,将蝴蝶结束花解开,粉色的丝带松散的垂在她的胳膊上。她伸手将蒙在上面的蓝色丝布揭开,粉色的丝带在空中飞舞成旋。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粉色的丝带轻轻的落在她****的脚上。
眼前是一幅水彩描绘的画,很清晰的线条,明亮的色彩。在一条幽静的青石板小路上,女孩抓着男孩的衣襟,昂着头,脸颊上的残留着泪迹。男孩小心翼翼的揽着女孩,像是揽着整个宇宙,表情极度的温柔。她和他深深地凝视,她的眼中是斥责、是不满,他的眼中是宠溺、是怜惜。身旁的槐树花开的肆意,团团簇簇,像是在风中摇曳。他拥抱她的姿态,像是要将风阻挡在外……她们冗长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投射成一体。
“生死契阔?这幅画的名字叫‘生死契阔’?”暗晓的指尖划过已经罩好的玻璃,冰凉的触感,滑如血液却是暖的。
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很深刻的名字……
“这可是我以全场最高的价码竞来的。这幅画是画展的主题,虽然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创作,仍是艺术界的轰动。”梓懿在一旁很忠诚的旁白。
就像第一眼便看出了这是莫米瑟的墨宝一般,她第一眼便识别出了画中的主角。
只有米瑟在写“莫”字的时候,会把莫的最后一笔向上构成飞扬的弧状;也只有她和微凉之间,才会露出那么矛盾到和谐的表情。
生死契阔。米瑟称为生死契阔。这么平常、浅淡的画面却被米瑟诠释的如此精妙。
“我很喜欢。”暗晓仔细的望着画中的每一个细节,手指来回的在玻璃外罩上游走。
“我猜到了。看画展时,每个人都被这幅画感动了。很简单的场景,像是被人注入了灵魂,美得很真切。所以,我猜你会喜欢。”梓懿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粉色丝带,缠在手上,修长的手指美得妖娆。
画中的男孩和女孩不过十五岁的摸样,尚存一份天真和稚嫩,眼眸清澈的使人不敢亵渎。她们相视的目光纠缠成束……
暗晓望着水彩画,嘴角的笑荡开,像是沉浸了一场无尽的甜蜜之中。
梓懿将手中的丝带,扎成花束,俯身为暗晓系在白皙、修长的脖间。不是不懂这幅画的内涵,也不是不晓得这幅画的主人公,轻描淡写的讲述这幅画的来源,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那么卑微的爱她,小心翼翼的对她好,无非是为了她嘴角的那抹淡雅的微笑。
当年那抹倾倒阳光的笑容,也颠覆了他的整个王国。
暗晓,只要你肯转身,你会发现……可是,暗晓……你肯吗?
“俗死了,有谁还戴这种东西?”暗晓伸手去扯系在脖间的丝带,眉角勾起,傲意十足。
梓懿痞痞的一笑,“物配其人。”
“可恶。”暗晓任性的丢下丝带,转身继续欣赏水彩画。
“生死契阔”,的确很深刻的名字,深刻到他的心都痛了。她们的童年,他剔除在外,她们的爱情,无关于他。可是,为什么,明明希望她可以开心,却不希望她笑的那么纯粹?
“你说,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眼睛花了,耳朵聋了,皮肤皱了,可是记忆却像擦拭过一般,清晰到眼睛会酸痛,是一种苍老吗?如果是,真的想一步迈向年老。”暗晓转过身,望着窗外,背影拉长了阳光,却留下阴郁的色泽。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看到了她的感伤。
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公主,终于疲惫的懒于遮掩了吗?
“苏大小姐真的想向江南的忧郁美人转版了?”梓懿走到暗晓身旁,与她并肩站在窗前,试图用欢快的语调化解空气中的闲愁。
暗晓手拄着窗台的雕花桃木,身子向外倾,头伸到窗户外,狠狠的吸一口空气。满世界的风,都夹着秋天的萧瑟,无从躲避,无从逃脱,就像是命运洒下了巨网,网住了她和微凉的忧伤,真的无从闪躲。
“梓懿,有一天,我不在了,可不可以,帮我好好照顾爸爸、妈妈?可不可以,替我接手公司?”暗晓闭着眼睛任窗外的风打湿她的脸颊。
好奇异的风。
“不会。”梓懿干脆的拒绝,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不会……
暗晓,不可以那么自私好不好?你像是马上就要摆脱整个世界的束缚,像是要突然消失……可是,我怎么会答应你,好让你离开的无牵无挂?
离开?她是想要离开吗?又是要去哪里?
梓懿伸手去拉暗晓的胳膊。
暗晓却突然转身,对他笑的嫣然,“骗你的,桃花大少,脑中原来真的只有计算机,没有谋权篡位的打算。”
是在骗他吗?那么刚刚的忧伤真的只是晃过的昙花,不会再现吗?
为什么,他仍可以在她倔强的眼眸中发现,某种来不及收拾好的残余情绪?
只是……那些情绪的背后,是一段他触不到的故事吧?
“原本是有的,但是怕你识破,只好伪装起来。”梓懿调侃式的说道,桃花眼依旧放着五百万瓦的电。
“那我要提高警惕了……”
终于,她们也要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似的对话吗?彼此伪装的自以为不漏痕迹的破绽百出,不点破对方,却仍伪装自己。
梓懿的手伸入衣兜中,毛茸茸的触感突然像是烫手般刺痛了他的全部神经。
那年的笑,怎么可以漂洗他的人生?
又是谁在那抹笑容中下了蛊?
“微凉,你不可以自己逃开,丢下我一个人。不可以!”暗晓的蛮横声音中夹着哭腔,有些嘶哑,像是悲伤割碎了喉咙,声音便也残破。
命令式的姿态,只是想掩饰自己的惶恐。他懂。
“不会的。我怎么舍得离开?”微凉伸手去揉暗晓垂在肩上的卷发,手链垂到袖筒外,泛出刺眼的白光,“暗晓”两个字,突然熠熠生辉。
他没有暗晓相像中的那样理智,理智的以为离开她是为她好。
他从小便开始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私心。一旦拥有了,又怎么会轻易的舍弃?
每个人都以为,是他在包容暗晓,无止境的宠溺她。可是,谁又明白一直都是暗晓在执拗的温暖他。不是手,是心。
她任性,只是为了获取的更多,蛮横的掠夺属于他的温暖。
他纵容她依赖自己,不过是因为他想以这种方式把她束缚在自己的身边。
他从来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伟大……
当他们到达广告的拍摄现场时,柳橙芷正巧拍完一个片段,正坐在竹椅上,端着茶和蓝眸序聊天。
暗晓拉着微凉的手走到钢琴旁,手指随意的按动黑白相间的琴键,“微凉,弹给我听。”
六年前的一天,他坐在槐树下为暗晓弹琴。
槐树上的白花,飘落在琴键上,有种淡雅的清香。
琴声悠扬的在空气中飘散……
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暗晓的手,狠狠地打在琴键上,打乱了微凉的节奏。
“不痛吗?”微凉拿起她的手,仔细的端详。
她的手掌通红,像是在火上烧过的铁块,手心疼的发热,“以后不可以再弹钢琴。”
就像当初执拗的要他学钢琴一样,她蛮横的阻止他弹琴,不说为什么,只是任性的仰着头,用那双澄净的眼眸望着他。
“好。”他合上钢琴盖,拉着她去涂药。
而从那以后却没有再谈过钢琴……
“微凉,弹给我听。你以前弹钢琴的样子都好专注,仿佛你完全的融入了音乐之中。我一旁静静的望着你,觉得好幸福,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为我弹琴,是把你的世界全部交付给我。可是,后来,我却觉得渐渐地发现我容不到你的琴声中,我们合奏的时候,你会迁就我,可是你的眼睛中却都是对于音乐的热情,没有我的影子,我讨厌那种被你排斥在外的感觉……”暗晓苍白的脸颊上,泛出笑意,浅浅淡淡的,却美得夺目。
微凉淡淡的看了一眼钢琴,紧紧地拥住她,“你如果不喜欢,那我以后永远不再弹。”
“我没有不喜欢。微凉在弹琴的时候,很优雅,很帅的。以后你要经常弹给我听,就像以前那样。我不会再任性的阻止你了,你喜欢的,我就会喜欢。”暗晓的眼睛在苍白的脸颊的衬托下,异常的闪亮。
以前,是她太仍性。他不该剥夺微凉仅有的爱好,她该支持的。就像在无论她喜欢什么,微凉都会默默地接受一样。她和他原本就该,相依相存,相知相守,她怎么可以霸道的限制他的爱好?
“微凉,我要听。”暗晓轻轻的扯动微凉的衣角。
微凉坐下身,长臂圈住暗晓的肩膀,手指覆在暗晓的手上,“我们一起弹。”
长期没有活动的手指,按在琴键上有些生疏,暗晓的指关节僵硬的弯曲着。
“没关系,有我在。”微凉小声的在暗晓耳旁说道。
细微的声音,却令她放松了下来,手指开始灵活的在琴键上跳动。
曲子在她和他的指间流淌,就像是山泉溢出的溪水,缓缓地从耳中流入每根神经。
暗晓倚在他的臂弯中,抬头望着他专注的神色。
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映的他俊美的轮廓愈加完美。
为什么,明明很幸福的场面,明明很欢快的歌曲,却像是包裹着一层伤感的外膜。很突兀的和谐……
茶水倾洒在柳橙芷的手上,滚烫的灼伤感使她惊觉,赶忙抽出纸巾慌乱的擦手,“为什么他们给人的悲伤感那么沉重?”
蓝眸序默默地递上纸巾,却没有言语。
“有一种爱情,倾注了整个生命,所以,她们的幸福和忧伤才会,明确到难以掩藏。她们也是吧?”导演抓起镜头,却总觉得自己拍摄的画面缺少了某种现实中的感觉。
有种东西,总是其他人无法把握的吧?
“不要担心我。”微凉在低头柔声说道。
暗晓笑笑,蕴藏在眼角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在白色的琴键上溅开,“好。”
不要担心……
微凉,你也不要担心我,好吗?
“什么?”暗晓的声音不由的提高,“怎么会是艾滋病?不可能的,不可能啊。是不是化验出问题了?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怎么可能,微凉怎么可能会患艾滋病?
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