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下一层都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与寂静之中,但伊格仍然能够分辨出大致的方向。
这并非与生俱来的天赋。
杜度就跟在伊格的身后,他们湿漉漉的衣服和靴子,在地板上留下了冰凉的一条痕迹。伊格索性脱掉了靴子,光着脚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哗……”
杜度的胸口撞进了伊格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伊格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布鲁斯?!你搞什么鬼……”
他赶忙催促伊格继续往前走,自己可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这条路……我们已经走过了……”
“哈?!”
伊格缓缓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地面,冰凉而湿润的触感遍及指尖,这显然是两人之前留下的足迹。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绕圈……”
伊格立马回头向着来过的方向看去,那口破旧的池潭就座落在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他太过于专注眼前的道路,居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路过了相同的地方七八遍。
“这下坏了……”
伊格赶紧穿好自己的靴子,他很难相信自己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原地打转,但事实的确如此。
他一会儿趴在墙上,一会儿匍匐在地面,却丝毫没有听到一点儿声音,风声、水声都没有。
如果说墓室之间仅仅是依靠那口池潭作为连接的通道,那么浮游生物和洞穴植物所需要的氧气又从哪里来?
墓穴的坍塌显然是因为入侵者触发了某些关键动作导致的,上下两层的入口都已经被岩石和尸骸封死了,即便还有其他房间,仅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挖孔石头逃出去。
也就是说,现在的地下一层相当于一个镂空的圆环,而池潭就等于圆环中央的空洞。
难道要回到上层去?不行,自己早就检查过上层的构造,那里根本也是死路一条,莫非自己打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伊格越想越不对劲,他恨不得用脑袋砸出一条道来。
这个时候,杜度却表现得异常冷静,他好似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温暖、强烈的归属感,以至于先前的紧张与害怕全都荡然无存。
“冷静一点……布鲁斯。”
他把手腕搭在杜度的肩膀上,很自信地搓了搓鼻尖。
“这里一定有通往其他房间的路,照你说的,我们一直在原地转圈,可我们并没有遇到那个东西,不是吗?”
杜度说的那个东西,是指在池潭边碰到的那个发出奇怪声音的玩意儿。
这一路虽然是在白费工夫,但的确没再撞见那个奇怪的声音,更别说听到了。如此一来,它肯定已经不在这间墓室里了,既然它能从中逃脱,就代表这里绝对还有他们没有发现的通道。
绝对错不了。
伊格将整个身子贴在墙上,像块儿海绵一般缓缓挪动,并且还示意杜度也跟着自己这样做。
“天哪……你他妈究竟在干什么?”
“好吧……我知道这样子很蠢,但至少这样我们就不会错过任何一点细节,一定可以找到那个通道!”
杜度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的身体倒是很自觉的趴了上去。
“听着,我往右边,你往左边,这样快点儿……”
两个螃蟹姿势的人就这样顺着墙壁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摸索,只是那些墙上似乎粘有某些动物的粪便,或者其他什么粘糊糊的液体,它们很自然地粘在了两人脸上。
真叫人恶心。
二十分钟以后,一阵粗糙的摩擦声传进了伊格的耳朵。
“布鲁斯!我找到了!这儿!”
伊格赶忙闻声跑去,他看到四周的昏暗竟然被一点耀眼的金黄打破,从石墙中央凹陷下去的一节壁垒,隐隐约约摆放着四五盏油灯,晃的伊格的眼睛一阵生疼。
“哇!!!”
墙壁里传来杜度发狂般的惊叫声。
“你他妈小点儿声!想把那玩意儿引回来……吗……”
伊格跻身窜进凹洞,这通道虽然狭小,但却比外边那些石墙精工了不知道多少倍。走到亮光的出口,杜度的身影就站在伊格面前。
“我说你……”
伊格话到嘴边没出口,又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金、银,两股耀眼的色泽交汇在一个巨大的坑洞里,从下往上没有一处不在闪闪发光。
用翡翠雕刻的哈曼精灵像就屹立在坑洞中央,四周全是由黄金搭成的地砖与丝绸缝制的地毯组合而成,两双纯银打造的翅膀从雕像背后展开,一只就能遮蔽半边殿堂。
说来也奇怪,那些黄金璀璨的地板居然荡漾着一圈圈细小的波纹,仔细一瞧,原来是天花板上悬挂的蓝钻在地板上形成的倒影。
整个房间都用纳法那加的精灵货币铺满,每一道缝隙都用熔炼的金银去覆盖——这里的景象和墙外有着鲜明的对比,让人仿佛置身于幻境。
“我不是在做梦吧……”
伊格忍不住使劲抽了自己两巴掌。
“hantal? faila harma!(精灵语)”(感恩慷慨的宝藏)
杜度大笑着跳了下去,金币如同流水一般涌作池塘,将他整个身子都埋了进去,只露出泛滥着欲仙欲死的表情的脑袋。
伊格掏出小刀,在墙上翘下一枚精灵货币。这些货币上边刻著了年份以及伊丹精灵术士的头像,显然是在战前流入中土的最早一批。
虽然纳法那加的原住民已经不再使用这种货币,但它们在中土的地下产业中仍然汇率惊人,霞城的那些个有钱人,也会为一份颇具意义的收藏品开出天价。
而这里却有满满一屋子的金银财宝。
“发财了……赚大发了!”
伊格和杜度在这时候都忘了各自的委托,完全沉浸在这份天降横财的喜悦当中。
他们还没能注意到,有一个角落里的金币正在慢慢融化,变作一股青烟,散发出和外边一模一样的腐烂气味。
它躲藏在巨大雕塑的翅膀背后,拖着长长的一节断腿和剩下的一支胳膊,嘴角不停地流出具有腐蚀性的唾液。
就用那双曝露在眼眶之外的眼球,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