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黄老爷看似商量,实则逼迫的话,李正行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答应道:“黄老爷请便,我等先行一步,县衙外等候便是。”
“如此,有劳了!”黄老爷语气稍微和善了一点。
“我等告辞,得罪之处,还望黄老爷见谅!”说完,李正行便领着其余衙役走了,他不怕黄老爷食言,堂堂举人老爷,又是书香门第,这点公信力还是有的。
待差役走远,黄老爷马上对管家交代道:“你现在立刻去寻那秀才到县衙,另外趁县尊传唤之前,赶紧告诉小梨,让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畏惧,必须一口咬定布庄昧她钱财,公子只不过是为她出气!”
“老奴知道了,老爷放心!”
得到管家的肯定,黄老爷不在拖延,当即押着一脸沮丧的黄明仁直奔县衙而去,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德性,恐怕到现在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但愿通过此事,能让他有点长进,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陈依自黄管家走后,也没太在意,目前对于他来说,努力赚钱才是正道,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总不能一直过得这么潦倒,家里有小叔一家需要自己照顾,还有那些天马行空的‘理想’要去完成,既不能亏待自己,也要行得堂堂正正,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老人家走好,等你儿子回信以后可以来找我,免费读给你听!”刚送走一个给儿子写信的老人,陈依抬头,黄管家已站立摊前,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陈公子,再次叨扰,实在惭愧,烦请公子移步,老爷正领着公子往县衙而去,余事便有劳公子了,只要公子仗义执言,黄府必有厚谢!”时间紧迫,黄管家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如此,请大管家前头带路!”陈依也不拖沓,既然答应过别人,自当履行承诺,而且黄管家一直强调‘厚报’,他相信一定差不了,古人的信誉还是有保证的。简单的做个证,既帮助了别人,又能给自己带来不错的回报,这种好事可不容易碰上,内心甚至有点窃喜!
从始至终,陈依都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复杂性,这也怪不了他,没有强大的情报信息作为支撑,又不了解黄家的困境,更不知道布庄的背景,谁又能想到背后牵扯到的那些阴谋诡计了,前世不过一职场老鸟,勾心斗角虽然不差,但哪见过这种级别的明争暗斗,没有到那个层次,自然缺乏危机意识。
陈依和黄管家这里还在焦急赶路,县衙那边却早已开堂问案。
苏河县令张铮张大人高坐太椅,李正行领着一班衙役分左右站立,堂下黄明仁正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黄公明站在一旁。在他旁边跪着的便是状告黄明仁打砸自家店铺的严掌柜,此时正趁人不注意,偷偷向立于张县令左侧的夏文杰夏县丞传递眼色了。
“堂下诸人,报上名姓,尔等所为何事,各自陈述,本官自会秉公而断。”县尊大人一发话,堂审便正式开始了。
“草民严番,今日状告黄家公子黄明仁目无国法,欺压良善,指示恶奴打砸草民布庄,甚至造谣诬赖草民昧人钱财,草民虽为商贾,身份低微,却从未行那恶人之事,今无端受此灾祸与冤屈,请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说完头往地上一磕,甚是恭敬。
张县令眉头微皱,显然有点反感这严番的语气。事前夏文杰虽早已将此事告知于他,言外之意是想请他帮忙照顾一二,可他堂堂进士出生的堂官,虽然年近不惑才补得一县实缺,但这府县县令本就是从六品的堂官,更惶论苏州鱼米之乡,富庶殷实,实乃肥缺。如今真正面对的时候,读书人对商贾那种刻进骨子里的轻视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未等县尊相问,黄老爷在严掌柜说完之后,紧接着道:“晚学黄公明,今闻逆子恶行,故将其缚于堂上,听由县尊大人公断。然个中曲直,商贾之人无信,最易颠倒是非,请大人容逆子上禀。”
张县令闻言不置可否,黄家他是知道的,但落毛凤凰不如鸡,有些事情也只能委屈他了!夏县丞早有所托,身为自己的副手,平日也算恭敬,不太好驳了他的情面。
“本官自由公断,无须旁人置喙,具体缘由,便教他一一道来,若有不实,休怪律法无情!”语气异常严厉。
黄老爷暗道不妙,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期待儿子不要太软弱,如来时交代那般,将事情咬死,或还有转机。
跪着的黄明仁闻言,内心畏惧,却也还记得父亲的交代,硬着头皮答道:“草民黄明仁,昨天确实砸了他的布庄,但实在是这厮欺人太甚,不仅昧人钱财,拒不归还,还污蔑草民造谣生事,坏他名声,草民气不过,这才做下错事,虽有违国法,却也情有可原,望大人体谅!”而后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站在自身受害人的角度叙述了一遍。
“你可有昧人钱财?”黄明仁说完,张县令看向严掌柜质问道。
“草民一向本分经营,从未做过此等恶事,黄家仗势欺人,以此为借口欺压草民,大人明鉴。”
“你说他昧人钱财,可有实证?”张县令转而问黄明仁。
“我家婢女小梨就在堂外侯着,请大人传话。”黄明仁回道。
小梨早已在堂外侯着,黄管家临走时的交代过,让她提前过来。
“传!”一傍的李正行在得到县尊大人的首肯后,高声唤道!
小梨进得堂来,刚跨过门槛就赶紧跪下,全身伏于地上,恭敬无比,颤抖着道:“奴婢见过青天大老爷!”,整个人唯唯诺诺,战战兢兢,比之黄明仁更甚,她一俾女,身份更加低微,若不是管家早有交代,恐怕连进门的力气都没有。
“你说此人昧你钱财,可有此事?”张县令见惯了小梨这等人的卑微,也无意过于苛责,直接发问。
“回青天大老远,奴婢浅薄,开始并不知道,是街上的一个秀才老爷告诉奴婢的,奴婢回府以后将此事告知主家,才确信那卖布的掌柜昧了奴婢血汗钱,主家待下人一向宽厚,公子听闻奴婢受了委屈,这才替奴婢出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青天在上,奴婢身份低贱断不敢有所隐瞒。”小梨将管家之前交代过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事实也是如此。
“对她所说,你可有异议?”张县令转而问向严掌柜。
“此女所说不实,草民售卖给她的布匹七十二文一尺,此事有账目为证,街坊四邻但凡买过的也可以证明,她却篡改价目!黄家公子不问是非,为一贱婢出头,目无法纪,欺压良善,一口咬定草民行那欺诈之事,望青天明断!”严掌柜振振有词,早有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