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今日听闻将军府大婚,就连天公也作美了,一改往日阴沉,换上了灿烂的笑容。
时渡身着大红金丝边锦袍,头上带着鎏金宝冠,一身喜庆之气为她增添了几丝烟火。
骑上红鬃宝马,将军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唢呐声中朝薄府驶去。
唢呐声下,是街边少男新夫近乎疯狂的呐喊。
毕竟,那烈马上的女儿实在太过耀眼。红色的裙脚随风飞扬,秀丽的面孔乱人心弦。
可惜这般女儿……居然要娶亲了,娶的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主。
“我的秋儿,终是要嫁人了……”林氏拿着木梳,在薄云秋的柔发上徘徊,镜子里的薄云秋略施粉黛,眉眼中有三分愁思七分羞涩,一身霞帔是时渡命人送来的,绣着金丝镶着珍珠,正好和时渡那件衣裙是一套。
“父亲……恕儿……无法尽孝了。”薄云秋哽咽着,使劲把眼泪憋回去。
“没事,父亲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若是再像上一次那样失踪好久,可真要把我的老命吓出来了。”
“我的冠呢?”说到这,薄云秋突然想起自己亲手做的红玉银冠。
“在箱子里放着呢,到时候让将军府的小厮给你拿回去。”林氏指了指一旁的木匣子。
薄云秋看见那木匣子,松了一口气。
今日过后,他的身份就变了,今日过后,他便是她最亲密的人了。
“将军府的人来接亲了!”门外一声高喊,薄云秋心跳不止,慌乱之中盖上盖头出了屋子。
喜婆扶着他踏出了院门,大红盖头下,他回头,跪下,鞠躬。
即使他看不见,也知道那个养育了他十七年的人正扶在屋子的门上,注视着他,直到消失。
时渡笔直的站在薄府门口,旁边便是笑容正盛的薄长枫。
一抹红色慢慢的映入她的眼,她微微一愣,随即便走上前去搀扶。
她突然有种错觉,红盖头下的……会是谁……
薄云秋右手一轻,余光中又瞄到和自己身上相似的红色衣角,脸上慢慢浮现出红晕,身体也更软了,心更是化得一塌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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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妻夫对拜。”
“礼成!”一声高呼,四周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掌声。
门外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时渡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了。
她还在幻想着什么……这张红布之下……到底是哪张脸……
“阿渡,等我及笄,就娶我好不好……”
“好。”
脑中被掩埋已久的记忆又重新展现,她眼眸微动,紧紧的盯着薄云秋。
她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转角。
“将军!人都走了,还看!”左诩见时渡盯着新郎发呆,笑着走过去猛的拍了一下她的背。
时渡回过神来,一个冷眼便甩了过去。
左诩连忙退后几步,调侃说:“将军要看晚上慢慢看,现在先来陪姐妹不知道们喝酒啊!”
时渡拿起酒杯酒壶,瞪了左诩一眼,然后挨着敬酒去。
从乔迁以来,将军府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可自己姐姐大婚,时若却因为未出阁只能呆在院子里。
前院传来的一阵阵笑声让他心痒痒,他也好想去参加长姐的喜宴啊!
想着想着,正看见小禄从一边走来,这小禄是左大姐亲自为她挑选的贴身仆侍,年岁和他相仿。
“小禄!”时若朝他招手。
他放下手中的铁盆,一脸疑惑的朝小主子走去。
“公子,请吩咐。”
“你觉得前院热不热闹啊?”
“热闹啊。”
“有没有许多好吃的?”
“有啊。”说着小禄还咽了咽口水。
“那走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若已经拽住了他的手臂往外拉。
“啊啊啊公子你要干嘛?!”
“去凑热闹。”时若边走边说。
“可……可家主说……”
“没事,我保你!”
小禄听见公子这么说,心下也多了些安慰,况且他自己也很好奇,就顺着公子跟他去了。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时渡也有了些许醉意。
看着自己军营里的姐妹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她无奈的笑了笑。看来今日这些光棍,是要在她府里住下了。
今日大婚,时渡请的都是自己军营里的姐妹,不分品阶大小,只求个尽兴。
只是似乎有人……不请自来。
夕阳西下,天空也染上了酒气,时渡还在被灌着酒,守门小厮便传来一声大喊:“恭亲王,恭亲王夫到——”
霎时间众人都安静了。
时渡举杯的动作一滞,心中突然翻起千帆波浪。
“参见恭亲王!”众人齐齐的问礼,只有时渡一人愣在原地,而在远处偷看的时若也不由得惊讶的盯着来人。
恭亲王夫——吴落。
这个,时渡是知道的。
“哈哈,都免礼吧。”赵研爽朗一笑,目光锁定在时渡身上。
“时将军,本王来迟了些,还请莫怪。”赵研迁着吴落的纤纤细手,慢慢的朝时渡走来。
吴落看见时渡,呼吸一乱,连步子都走得有些不稳妥,眼眸中似有千种情绪喷涌欲出。
阿渡她…眉眼依旧。
“参见亲王,参见……王夫。”时渡低着头,目光刚好落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
“今日是将军的喜宴,将军就不必多礼了。”
时渡咬着牙,眸中寒意正胜,她抬起头,说:“王爷请入座。”
一缕阳光洒在时渡身上,她的红裙上的金丝与日交辉相映。
吴落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又立马移开视线。
他竟发现,光是看一眼他的心都会扯着疼。
红衣在身,可他却不是她的良人了。
时渡倔强着不肯看吴落一眼,只紧紧的盯着两人紧握的手……当真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啊。
赵研只当是没看见两人眉目中的诡异,嘴角笑意更盛,手故意抚弄吴落的细腰。
“王爷?”吴落一声惊呼。
“闭嘴!”赵研眉眼依旧挂着温柔,语气却让吴落一阵战栗。
现下吴落终于知道了,从来都对他不甚关心的王爷,今日为何会带他参加宴席。
只是这赵研,又是如何得知他和阿渡的曾经?
时渡丢了酒杯,直接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殊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
看席上的好多人都喝得神志不清,时渡悄悄去厨房拿了一罐酒,然后走到那颗柳树下飞身而上。
这颗树真的很高,让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前院伶仃大醉的众人,让她可以看见吴落。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为何再次相见还会如此难受……
她炙热的目光不肯从他身上离开,吴落还是那个吴落,可她时渡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时渡了。
山河犹在,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