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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致命黑暗

第一章

第二回致命黑暗

自太宗皇帝驾崩之后,西突厥汗国阿史那贺鲁自立为西突厥沙钵罗可汗与大唐之间战争不断。去岁,因征西总管程知节消极怠战,减死免官;副总管王文度矫诏,被除名。故今年(显庆二年657)任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总管,率领燕然都护渭南任雅相、副都护萧嗣业发回纥等兵,自北道讨伐西突厥。

碎叶水楚河边上,一尺多厚的大雪把整个世界覆盖于白色冰花之下,十五岁的小将楚岳带着三百精骑在一片杨树林里静候突厥人。

此次出战,苏定方指挥果断,组织有效反击,在北原大败敌军,追奔三十里,贺鲁仅带百骑向碎叶水方向逃脱。苏定方一边派兵追赶贺鲁,一边尽收西突厥残部。连日大雪,有部下请示是否等天晴再追,苏定方坚持道:“贺鲁一定以为下雪我们不能去追他,必定整顿军马休息。省了现在一日之功,等他们积蓄力量,就再也追不上了。”于是唐军踏雪昼夜前行,径直前往贺鲁的牙帐。

楚岳在骑兵反击战中表现神勇,引起苏定方瞩目,尽管他是今春的新兵,苏定方仍委命他单独带队执行任务。楚岳所部趁雪光马不停蹄绕道至此,单等敌人一出现,就立刻冲杀,把敌人赶进右路唐军已经设好的包围圈。出战以来,首次带队,他压制住兴奋,时刻警惕着敌情。

将近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路骑兵,正是贺鲁残部,楚岳不急不躁,等敌人全部进入河湾,没有退路,即刻命令点燃浓烟信号,从树林中冲了出去,喊杀声响彻群山。贺鲁带队从牙帐出外打猎,突见林中杀出一队唐军,毫无防备,队伍开始溃散。带队的楚岳银盔银甲,手握丈余花枪,后背柘木牛筋弓,剑眉怒目、英姿勃发,骑马飞奔而来!贺鲁不敢懈怠,指挥手下正面迎击。楚岳花枪闪动,敌军十几人落马。贺鲁见林中一排浓烟滚滚,以为大批唐军将要包抄,他无心恋战,招架几个回合,命令队伍火速从右路逃走,正中唐军的圈套。

这里已经深入西域、贺鲁的最后防线,两军强弓都已拉满。唐军若在此次行动中抓不住贺鲁,之前的胜利只能算是阶段性的,而贺鲁如果逃不过这次围堵,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敌我在此地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楚岳盯着贺鲁一路纠缠不放,想要抢个头功。保护在贺鲁左右有五六个人,楚岳很难接近,右路军翊麾校尉王建赶来与他联手夹击。王建平时教授楚岳骑射,是楚岳鲜少敬佩的骑射高手。楚岳见到他来帮忙高兴地叫到:“师傅,这西蛮子撑不了多久了。”

“何以见得?”王建边搭话,边小心掩护楚岳冲破敌将的防护圈。

“看,他的坐骑竟然是匹牙口未齐的母马,哈哈……”

“你小心了,这也是西蛮子的聪明之处,用母马勾躁没有阉割的公马。”王建作战经验丰富,提醒楚岳注意马匹的情绪。

“老小子穷途末路,竟然用如此下作招数,这就让他领略一下小爷齐家花枪的厉害。”

只见楚岳频频使出花枪的精髓招数:白虎入山、黄牛转身、夜叉探海、马上跨剑……他特有的天赋在实战中把一套花枪推向更高境界。王建深知齐家的花枪威力,而楚岳速度之快、出招之神、手下之准却是他前所未见。挡在贺鲁前面的骑兵连连落马,楚岳最后一招神龙摆尾,“噗”一声刺进贺鲁的腿窝,虽未伤及皮肉,可把贺鲁吓个半死。楚岳再来一招白猿献桃把贺鲁挑落马下,涌上来的唐兵用铁钩勾住贺鲁拖走,他牵过贺鲁的黄骠马,递给旁边的部下说:“这匹马给我留着,回去我要请大总管的赏。”

战前,大哥楚勋一直阻止楚岳去拦截贺鲁,担心他年龄小,无法应付不测敌情。现在他不但完成战斗任务,还生擒了贺鲁,楚岳想这下可以在大哥面前扬眉吐气啦。

正在他有些得意之时,右路传来消息说贺鲁被他儿子咥运带兵劫救,跑了!楚岳立即调转马头去追。忽然,一股敌军涌上来阻挡,楚岳与之恶战约半个时辰,才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他爬到高处站定寻找唐军追击的方向,目光所及之处,地面一片狼藉,横七竖八、淌着血的尸首衬托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煞是扎眼。突然楚岳看到在不远处的血泊中,有个人像是大哥楚勋!‘大哥不是应该在后方包抄吗,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放心我,来接应的吗?’他顾不上多想,慌忙下马,左右抵挡,箭一样冲过去。

果然是楚勋!楚岳跪下来大声喊:“大哥,大哥!”

楚勋毫无声响,他的脸已经扭曲变形,头上的血流进他的左眼,前胸盔甲翻开,三尺多长的伤口从肩头一直到肋下。楚岳迅速割下棉袍,想要为大哥包扎,但是他稍一动楚勋上身,血流如注般从楚勋胸口喷出,他赶忙用手按住伤口,血又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来!楚岳觉得自己也在发抖,想查看楚勋头上的伤,但是腾不出手来,他抬头想要求救其他人,这时楚勋“咕哝”一声。楚岳忙叫道:“大哥,大哥!”

“……好父母……弟弟们……”楚勋一使劲儿,更多的血从胸口涌出来。

楚岳努力想听清他说什么,但是声音越来越模糊,他的身体不断抽搐。楚岳松开手,拔出短刀,闭上眼睛,想结束大哥的痛苦。但是楚勋突然静止,身体慢慢软了下去。楚岳看着大哥不成型的脸和瞪大的眼睛,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然后猛地仰天大叫:“啊……”这声歇斯底里的呐喊,使周遭骤然一阵寂静,停滞在那一刻。“啊……”楚岳不停地大喊着,捡起楚勋的长枪,飞身上马,不顾一切杀向敌军。

此刻战斗已经结束,俘虏成群被唐军围住,只有寥寥五六人还在顽抗。楚岳疯了一样冲过去,一路枪起人亡,杀完之后,还没有解气,他又狠鞭驱马杀向俘虏,导致俘虏四散。王建追上来,拦住楚岳,把他带到一边。楚岳整个人筛糠一样发抖……

***

洛阳皇宫内,新晋太子宾客李义府给武后带来喜讯:“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西域大捷啦!”

见武后沉着脸,李义府立刻收敛起来,慢慢跪下。

“你暗地里收了刘洎儿子多少钱,竟要替死了多年的刘洎伸冤!”

“娘娘赎罪,微臣只想着刘洎为褚遂良排挤诬告致死,为刘洎伸冤就是打压褚遂良……。”

“立储之争,刘洎曾是魏王李泰的人,不管怎样处置刘洎,那都是先帝的旨意,皇上顾及先帝颜面了结此事已有不悦。前些天,褚遂良上表,例数当年他如何为陛下争取皇位,以此邀功,求皇上宽恕。”

“韩媛、来济去了地方做刺史,终身不听朝觐,朝中怕没人敢替褚遂良说话了吧。褚遂良被贬到爱州,还想着死灰复燃?”

“不要高兴得太早。折腾的太大,栽倒在长孙无忌手里,本宫也救不了你。”

“长孙无忌韬光养晦,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搅局。”李义府满脸堆笑,悄悄站起身来,把宫女手里的炭炉拿给武后,温顺的像猫一样。

“长孙无忌虽不再干涉政局,可官员们谁敢不请他的示下,不然你这儿替刘洎伸冤,褚遂良那边就上表了呢?”

“娘娘这样说倒是提醒了微臣。昨日上朝,皇上说‘先帝时,见五品官以上论事,仗下面陈、退上封事,终日不绝。怎么今日都没什么要奏陈的呢?’据微臣所知,这不是皇上第一次这样问了,可见皇上对他这个舅舅掌控朝政的忍耐已到极限。”

太尉长孙无忌只要活着,李义府和武后一样睡不踏实,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除掉他,可李义府这只狡猾的狐狸却等着武后先开口,而武后又何尝不是要领会皇上的意思。武后试图拉拢长孙无忌惨遭回绝,他们的关系,只能非友即敌:“长孙一日不除,臣下的意见就奏不上来,皇上的旨意也不能顺利下达。如今他可用的亲信大都在西域,楚涛一介武夫,对付他容易;西州长史裴行俭也是半个中立人物;单凉州刺史赵持满是长孙家的外甥、声望高、手握重兵,终须费些周折。”

“那长孙无忌可是皇上的亲舅舅,微臣怕皇上……,其他人都好说,要动他……”

“你可还记得当年高阳公主谋逆案?”

“血洗京城,不过才三四年的时间。”

“高阳公主叛乱,是长孙无忌一手遮天查办的,他杀了皇上的亲叔叔、亲妹妹;还借机除掉了皇上的亲哥哥、毫无牵连的吴王李恪;外加多少皇亲国戚也都被网罗其中。他可以这样对待皇子、公主,有一天也可能这么对待皇上。”

“皇上对他……,微臣明白了。”

“他的小辫子可是不好抓。”

李义府压低声音:“微臣正要跟娘娘说呢,娘娘现在可以把楚涛召回京,而不用担心会打草惊蛇啦。”

武后惊道:“怎么回事儿?”然后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李义府凑上前去:“现在西北胜局已定,楚涛的长子战死,不正是娘娘您安抚军心的好时机吗?”

“战死?”武后盯着李义府,知道他已经动手了。

李义府立刻心虚地笑了。

“楚家父子英勇善战,日后还有大用途,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武后怒道。

“娘娘胸有大志,爱惜人才,微臣敬佩。但是鹰不剪翼翅,怎能降服?楚涛官虽不大,可他掌握的万数精骑,娘娘是知道厉害的。长孙老贼是楚涛的救命恩人,与楚涛已故的老岳父又是莫逆之交,不把他先端掉,怎么能安心“干活””

武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万分遗憾地责备道:“这种肮脏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有了。”

“是,娘娘。不过楚家后面还有五个儿子,老二的才能初见端倪,只在他哥哥之上。再说拿楚涛直接开刀太引人注目,所以微臣就趁着仗打胜了,做了点儿小手脚。死在战场上,神不知鬼不觉。娘娘您顺势推舟,即可安抚功臣,又可解了他的兵权,岂不两全其美。”

武后虽然无奈惋惜,不过长孙无忌可是开国元老,要扳倒这棵大树,可没那么容易。如今西北战局已定,做点儿牺牲还是值得的。“只可惜,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像楚涛和楚勋这样的将才不多。高句丽之战在所难免,也是重整皇上威严的关键,正需要用人之时啊。”

“娘娘,微臣看皇上可是对高句丽不怎么上心,这仗……?”

武后没有回答,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岔开话题:“近年本宫有意提拔新人。今有黄门侍郎刘祥道奏选司取士太滥,杂色入流,希望陛下减到以往每年五百人之数,杜正伦也附议。不管你与杜正伦如何争斗,先不许露声色,任由他去。”大臣间的争斗常有,时机不合适,她不想插手。李义府的尾巴翘得太高,容易惹来麻烦,让杜正伦给他些教训也好。她通过各种渠道集聚人才,暗中慢慢冲散朝中旧格局,这个道理李义府知道,皇上也默许。

“皇上已经命刘、杜祥议此事,那杜正伦以为得了皇上的心,小人得志,威风的很,正在清查入仕门路。”

“大臣们若都不反对,他们二人又能起多大风浪。放心,照每年入流一千五百,无须更改。皇上也是做个样子问一下,给那些老臣们脸面而已。”

“是,娘娘。”

武后边说,手里的笔却不停,烦恼道:“皇上整日催着回长安,可是太极宫阴暗湿冷,本宫一天都不想呆,你那边要想办法拖延。”

“是,微臣正在安排。”李义府低头想了想又问道:“以娘娘的打算,胜了西域,用他们的财富抵了军费开销。只是开通商路,进贡、贸易毕竟是长久之计。况且高句丽之战又要占去很大的预算,娘娘拿什么来修建新宫呢?”

“这个本宫已经让司农少卿梁孝仁算过,单独靠打仗不行,要从税收上开源。”

“增加税赋,加重徭役,娘娘可要慎重。”

“是啊,本宫手边就放着贾谊的《过秦论》,那又怎样,不过是后世朝臣为了侍奉新主而作,明不明智,要权衡各方利益,君主应该比谁都明白。”武后缓缓起身,神秘道:“不过李大人有没有想过,钱是可以生出来的。”

“生出来?”

“鼓励农桑、贸易、兴修水利……使百姓旱涝保收,百姓多收十钱,不在乎多交一钱。”

“娘娘所言令微臣茅塞顿开。谷穗之实,以土养之。娘娘圣明!”

“百姓富足了,也愿意看到他们的皇上住得体面,不是吗?”

““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只是不知道娘娘可有选中的宝地?”

“地方倒是选好了……”武后沉吟着,若有所思。

“选好了?微臣遍观长安城,除非把太极宫拆了,夯筑高台,其它也没看到有合适的地方啊?”

“李大人是被长安厚厚的城墙框住了,呵呵。”

“难不成要到城外去?!皇上可不同意离开长安。”

“高祖生前,先帝为他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以示孝心……”

“高祖,永安宫?”

“永安宫本是先帝孝敬高祖皇帝而建,就在城外东北角。正修建时来了一位仙人,算过地史天象后说‘此乃帝王驾下,卧龙欲出之地’,所以先帝有意推迟了工期,如今已经废弃二十多年了。李大人进京晚,大概不知道此事。”

“微臣确实不知,只听说个大概方位。”

“此地原名龙首原,那仙人说秦时有一条黑龙从秦岭来到渭河饮水,其经过的地方形成一条土山,形状如龙,龙首原就是由这条龙所变,并由此得名。新迁居此地者必为龙首,且龙首原正在渭河岸边,原尽头在至高之处,身尾之地只能梯势前来,固乃是帝王之所。”

“这么近,这么好的一块地方微臣怎么没想起来?真是一墙之隔,微臣便成了井底之蛙,惭愧啊。”

“本宫听说你在洛阳也置了不少产业?”

“娘娘心里装的是天下,哪儿还能留心脚下那些小地儿?”

武后不说话,抬头看李义府一眼。

李义府知道躲不过去,招认道:“娘娘明察秋毫,微臣也只能实话实说。永安宫那个地方,就算娘娘您早就看中了,可微臣知道娘娘不喜欢长安,要不怎么木材、石料都分到洛阳一份呢?娘娘心里拿定的主意,皇上哪里拗得过,咱们这京城啊,迟早要搬家,定都到洛阳来,现在不是已经要下诏以洛阳为东都了吗?微臣斗胆揣摩圣意,趁着洛阳城地皮还便宜,赶紧占一个离娘娘近些的地方,往来宫中也便宜些不是?至于多余的房产,等涨价了,卖出去,赚取差价,省得娘娘再怀疑微臣钱财的来路。”

“看来李大人是觉得钱比命更重要了?”

“嘿嘿,没有钱,光要这命又有什么意思呢?微臣这样做也是尽量让皇上安心。不过娘娘刚才说选址永安宫有一点不满意,是哪一点呢?”李义府想办法引开武后的注意。

武后明白他的小心思,用手敲了敲书案,叹口气说:“嗯。永安宫东北是高丘山岭,宫城容易受到伏击,若是避到安全处建宫墙,就会缺掉东北角,呈斜线走向。钦天监以缺角补角,用北斗之阵规划了一个图纸,今日刚奏上来。李大人拿去看一下吧。”

李义府拿过图纸,果然见规划之宫城随型倒悬北斗,北窄、南扩。他笑道:“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这图多像娘娘---收放自如、内含乾坤。娘娘一路走来这几十年,微臣穷尽才华,也不知用何词语、诗句形容,而这新宫却诠释于有型,让人怎能不感叹!”

“你知道,本宫是不认命的人。这地方刚好契合我的要求罢了。……”

***

征西大总管帐内,苏定方命人从屯西督军请来楚涛,退去左右,拉他从后门出去,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扯开一块黑油布,油布里面一辆车上盖着一个薄毡垫。

楚涛疑惑地回头看向苏定方。

“楚将军,这是,这是……楚勋他……”苏定方哽咽。

犹如五雷轰顶,楚涛揪住胸口的衣服,失声痛哭:“不,怎么可能?勋儿……”

苏定方搀扶住楚涛,等他略微平静才说道:“张翔打扫战场时特地拉回来……”

楚涛“噗通”跪倒在地:“张翔和末将是德州老乡,父辈就有交情,早年与末将在京共事,他重情重义才冒死留下楚勋尸首。望大总管莫要治他的罪,楚涛愿代为受罚!”

“我已经命张翔追击贺鲁将功赎过,不过遗体我还是让留下了。”

“大总管,千里之外,大战之时,您怎么能够……?”

苏定方拍拍楚涛的肩膀扶他起来“楚勋跟我这几年,我对他的重用和赏识,你也知道。裴行俭被禁锢在长史的位子上,唯独楚勋在我身边最得力,失去他就像是砍去我的右臂一样心痛啊!”说完凄然泪下。

楚涛哀立一旁,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几乎要把他打倒了。

“楚勋战功卓著,我已经做好一份上个月的嘉奖令,提升他为中镇将,致果校尉,这样就可以运尸回籍。”

楚涛艰难走到车前,揭开毡垫看到楚勋已经被人换上新衣,头发梳理整齐,脸也被擦得干干净净,在西北寒风刺骨的低温中结了一层霜。他轻轻盖回毡垫,强忍悲痛再次拜谢苏定方。

回到大帐,苏定方递给楚涛一份军献说:“贺鲁已经抓到,这一战结束了。皇上下旨先派督军将领回朝复命。将军痛失爱子,回去休整一段时间也好。今晚跟萧将军交接一下,裴长史已经派人来接应,去吧,带上我们的勇士回家吧。”

楚涛遂卸去一切职务,把兵印交给副都护萧嗣业后黯然东还,两个生死兄弟右翼先锋王建和军医魏启特地赶来相送。王建和魏启都三十出头,是楚涛一手提拔的,跟随他十多年。二人比楚勋大不了几岁,也一向要好,虽然被楚勋叫成叔叔,其实关系就像兄弟。两人陪楚涛一行前往西州。

西州都督府长史裴行俭是前朝将领裴仁基的儿子,河东裴氏之后。武德二年,裴仁基及长子裴行俨被隋末叛军王世充杀害,裴行俭便成了遗腹子,是齐夫人的父亲一直照应到弱冠之年,与楚家也是世交。裴行俭凭借先辈的功绩被委任为弘文生,后来升任仓曹参军。因为他有勇有谋,苏定方收他为门生,毫不保留教他用兵之策。裴行俭任长安县令时,因与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议论反对册立武后,被贬到西州,北邻楚涛供职所在庭州。

裴行俭得到消息,迎出城外十几里,见到楚涛,不免痛哭安慰一番。车马来到裴行俭住处,几个男人坐下来静默着流泪。楚涛忽然站起来卸下盔甲,拿起宝剑在雪地里演练平生所学,兄弟们也起身拔剑,三九天最寒冷的夜晚,陪在他身边,随行将士见状点燃篝火,挽膀踏步高歌……

第二天一早,楚涛一队人马出发回长安,裴行俭、王建和魏启一直送到州界才依依别过。

楚涛戎马一生,如今带着着儿子的尸首回家,不知如何面对在家翘首期盼的夫人。他真希望战死疆场的是自己,过度的悲痛,使得他精神恍惚,不日便染上风寒,病倒在随队的马车上。正值严冬,风雪阻路马不前,楚涛病情日益加重,昏昏沉沉听士兵跟一队商人买东西:“大叔,请问你们有油毡布吗?这里有病人,我们需要买块油毡布抵挡风雪。”

“军人大哥,我们没有卖的,自己用的倒是有两块。”

“那也行,照价折银子给您就是了。”

“不用客气。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跟在你们后头走着,能保个平安就行!”

“西域蛮匪皆除,大叔放心行路,不必担心。”

“哎,劫匪可不管……”

楚涛听着耳熟,让士兵扶着勉强坐起身来。

盖洛先生一眼看出是楚涛,慌忙下马奔来:“大哥,哎呀,是大哥啊!”

“就是要给我们将军用才买您的油布呢。”副将解释道。

“盖洛,是你啊,你这是……?”楚涛微弱地问道,身体拘束成一团,手脚都不怎么听使唤。

“我回家看看老娘和小女儿。大哥脸烧得这么红?!快躺下,我这就给大哥撑车棚?”

“没事儿的,没事儿,挺一挺就过去了。”

“就地停下吧,我这里有退烧的草药,煎了先给大哥服下。”

“不行,不行,天黑前要赶不到肃州,大家就都捂在雪地里了。”

“好吧,不管怎样我先给您搭个棚吧,风雪太大。”

军队的马车上没有杆孔,行路经验丰富的盖洛先生用两根竹子弯在车上,搭起一个半圆顶的棚子,为了照顾楚涛,他也坐了进去,拿出些药屑给楚涛服下。不一会儿盖洛先生激动地指着前面的山坳说:“大哥,还记得吗?这里就是大哥当年救我的地方。要不是大哥和楚勋,我早就被强盗杀了。大哥的恩情我一辈子记在心里!”

“我和楚勋是军人,除暴安良乃是分内之事,不必如此。”

“这次行路正好又碰到大哥,真是我的幸运!”

“家里还好吗?”

“母亲由我两个哥哥照顾,挺好的。我那个小女儿快三岁了,见了就不肯让我走,只可惜路途遥远不能带她一起来。”

“赛穆最近在做什么?”

“赛穆武术学得好,嫂子帮了不少忙。楚岳也时常教他,我很高兴他们两个也成为很好的朋友!他不喜欢经商,参加了军队,正在接受训练。诶,楚勋没有一起回来?”盖洛先生不知情,随口问道。

楚涛颤抖着指了指前面一辆马车上的箱子,盖洛先生一顿,然后吃惊地看着楚涛,楚涛手锤胸口,抑制不住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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