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云裳城中,南城百戏台下。
已有人猜出了那自称云裳逍遥客的华服公子,正是独得儒家美姿然的赵国大都督纳兰台。
一时之间,男女老少,纷纷击掌高呼。
“澜台公子!——澜台公子!——澜台公子!——”
云中鹭望着急急追去、隐于夜色的婀娜身影。不禁苦笑,自拍其嘴道:
“怎的就一语中的了呢。”
云裳城南,城外桂花林中。
纳兰台早摘去面具,负手信步于林间赏月。
恭喜发财,四名赵王侍卫武艺超群,各负绝技。少顷功夫便寻了上来。
纳兰台背身负手,淡然笑道:
“呵呵!赵发,你当我接不下那扶娄人的虫篆之技么?”
赵发几人翻身由树上落下,半跪于地,与纳兰台行礼。
赵发当先谄谀笑言,连忙否认道:
“嘿嘿!怎会!怎会!小的是看那扶娄野人竟敢对大都督不敬,实是该杀啊!我等四人,特来恭贺都督,神功大成!”
说罢,四人齐声贺道:
“恭贺都督,神功大成!”
纳兰台徐行向前,并无兴致与四人攀谈,向后扬了扬手道:
“无趣,无趣。威名远播的恭喜发财,如今也阿谀奉承起来了。”
四人相视一笑,见识过纳兰台方才手段。此话如今说来可算不上奉承了。
云水凝追出城外,钻入林中,如飞燕穿纵。
赵发习有《六感功》,六感敏锐。于数百步外听得有人疾行而来,且轻功不俗,必是炼气之人。
赵发与赵喜使了个眼色,赵恭、赵财二人留下暗中随行护卫。
赵发一纵蹿上树稍,向后方急掠而去。赵喜疾走如飞,紧跟着树上时隐时现的赵发身影。
云中鹭与云水凝此回下山本是游玩。是故,遮了面纱,换作寻常女子打扮。而云水凝却执意携其佩剑,云澜剑。
云水凝自见过纳兰台后,方觉得此佩剑之名取的真是极好。冥冥中似有缘法一般。
云澜剑,剑长三尺。剑身及剑柄乃江心青铁,千炼所铸。外套白鳞剑鞘,鞘上白鳞取自九盘江中的白鳞龙鱼,坚韧难破,可挡金铁。
云水凝一身炼气士巅峰气息。布衣罗裙,遮面提剑,月下疾行而来。
赵发、赵喜见得云水凝,哪里肯放她通行。这是追来了刺客?
“来人且驻!”
赵发断喝一声,当先一蓬飞针打了过去。《阎王锁脉针》,中此针者若非当场毙命,也要被锁住经脉,动弹不得。
赵发这蓬飞针本欲打在云水凝身前,阻其前行之路。
谁料云水凝眉角微扬,寒潭般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精芒。
身形未停,云澜剑出。
唰唰唰唰唰唰……
波光影烁青鱼色,周天舞动白龙鳞。
云水凝一手出剑如雨,一手剑鞘挥舞如风。赵发的飞针竟未能阻其分毫。
赵发一惊,这女子好高的剑法。随即吼道:
“拦住她!”
哈!——
赵喜炼气出声,人如苍鹰起落。当头向云水凝抓来。鹰击毛挚,《鹰爪功》。
云水凝拧身一剑,如虹贯日。赵喜翻身落地,恶虎扑食,《虎爪功》。
云水凝眉头微蹙,云澜剑一荡,当头劈落。鲸波斩浪。
赵喜身形侧过,爪影横来。
哈!—哈!—哈!—哈!—哈!—哈!——
游龙飞纵,厉爪连抓,《龙爪手》。
树上赵发又要再出飞针。
一道月华驾流风而来,淡音如烟,轻声笑道:
“好了,退下吧。这位姑娘是我好友,云中七子之一。”
恭喜发财四人行过礼后,隐入林中。
云水凝摘下面纱,冷艳倾城。貌如春梅绽雪,神似秋穗披霜。
而云水凝再美,也美不过林中月下,踏风而来的澜台公子。
纳兰台的儒美,不似女人的妩媚,而是如月华流泄般的素雅。举手投足,芳兰竟体,尽显儒家的写意风流。是这世间独有的一种美。
云水凝不知东方玄为何占了仙人之美。于她眼中,此刻以风为马,宛然若树。月华如练,缠缚于身的澜台公子,才是儒美绝世,仙姿俊逸。
云水凝望着纳兰台尤在失神。
纳兰台笑道:
“呵呵!许久不见。你知那台上是我?”
云水凝醒转过来,忙低下头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
只是略带羞赧的伸手指了指纳兰台挂于腰间的珠子,听澜珠。
纳兰台恍然道:
“哦!险些忘了。此珠颇为罕见,甚得我心。我当备些回礼才是。”
说罢纳兰台往身上寻去,才发觉今日换了衣袍,好似无有可作回礼之物。
云水凝摆手忙道:
“不,不……不用了。”
见纳兰台仍于袍里袖间翻找,转而言道:
“公子若要回礼,不如告知水凝,方才台上所用是何秘术吧。”
不论是恭喜发财,亦或是云水凝。无人会当纳兰台方才所用的是什么戏法、方术。此定是一门当世罕见的奇功秘术。
纳兰台不曾想云水凝有此一问,神情愕然:
“哦?”
云水凝顿觉此问不妥,未算相熟怎好问他武学根底,又忙言道:
“啊…不,公子不必相告。”
纳兰台见眼前这冰山美人,茫然无措的慌张样子,颇为有趣。探身侧首,于云水凝耳畔,吐气如兰,细声轻道:
“荒朝,坤国国师,张天师的《风神术》。”
云水凝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一惊过后,羞喜交加。继而半张杏口,满面娇羞化作惊色。
什么?!荒朝张天师?!那个传说中会飞的人?!不,相传此人乃是风神转世,是神仙!
云水凝尚在愕然之间,纳兰台将一只绣有纳兰家兰花族纹的香囊,系在了云水凝的腰间。
人随夜风遁去,空中余留笑语。
“哈哈哈!此为凝香珠,取自西海异兽。冷香如缕,沁人心脾。当合姑娘所用。”
云水凝摘下香囊,握在掌心。遥望夜幕之下,隐于林中的那袭月白身影。
心头似化开了蜜糖。
‘此次下山真是天意呢……这算是定情信物么……呵呵……算的吧……’
赵发于林中拍着赵喜的肩头,摇首叹气。
“唉!赵喜啊!你完了,你完了!你竟敢上手去抓大都督夫人的胸口!”
赵喜不信言道:
“胡说个甚,大都督是要迎娶霓裳公主的。”
赵恭、赵财也一同颔首称是。
赵发撇嘴道:
“三个榆木疙瘩。不信作赌,若叫我言中,你三人各输我百金。若言不中,我输你三人一百三十金。如何?”
三人唯恐赵发醒转反悔。
赵恭:“赌了!”
赵财:“立字据!”
赵喜:“对!对!”
于是,赵财踢断了棵合腰粗的桂花树,由赵恭抱着,赵喜把树皮扒掉、抓平、一字不漏的抠了上去。
之后,四人按上血手印。赵恭扛着字据,四人一道寻纳兰台而去。
纳兰台七转八绕,来到林间一处乱石矗立的石阵之内。
方才站定,便不知自何处传来一道调笑之声。
“玩耍的可还尽兴?”
纳兰台笑回道:
“呵呵!还好!师父此行顺遂否?”
“哎呀!早说莫叫师父了,老衲是与你作赌输了,不得已应下你三事。
你要老纳将一身技艺尽授于你。老纳非止授了你佛门绝技,更是将本族《风神术》也教了给你。至于《鲲鹏诀》,是你修习不了啊,并非老纳失信。兵书战阵你也学的差不多了。
此回老纳也代你与那浮戏老魔立下誓约。今后宋赵两国不得再遣刺客暗中行刺。如今便只差一事了,你且速速说来吧!”
纳兰台行弟子礼,嘴角一勾笑言道:
“师父莫急,徒儿尚未想好。”
“哎呀!都说莫叫师父了。你又不随老衲当和尚,老衲族内也不轻易收录外姓弟子的。你不如求老衲将那什么镜宰了吧?老衲再帮你捎上他那个徒弟如何?”
纳兰台好笑道:
“呵呵!不是已与浮戏老魔约好,宋赵两国不得互遣刺客了么?”
“哎呀!老纳又不是赵国人。至于浮戏老魔嘛……,作恶多端。老纳早想渡他到西方极乐去了。”
纳兰台深信这不知身在何处的老和尚,他的授业恩师,绝对有这个本事。
“哈哈!师父才应是天下十甲啊!”
“哎呀!莫叫师父了。天下十甲不过是些虚名罢了,老纳我是个和尚呀。”
纳兰台心中笑道,你老百无禁忌,算个哪门子和尚呀。面上则更是好奇道:
“师父比那剑神、体圣、刀皇三人如何?”
百里长风教了纳兰台近十载,不是师徒,胜似师徒。他不收纳兰台为徒,纳兰台却从不改口。他次次都要扳上几回,扳不回也便作罢了。
“哎呀!你这娃娃,老纳真是怕了你了。
你切记,他日你便是《风神术》大成。也千万莫要去招惹‘剑神’独孤灭和‘体圣’东方珏。”
纳兰台心中暗惊,原来师父竟真的强过第三刀皇。也即是说,师父也不是剑神和体圣的对手。此二人到底有多强?!
‘嗯?东方珏?东方玄?’
纳兰台心思一转。
“师父,东方玄可是那‘体圣’东方珏的子侄?”
“哎!你说对了。‘体圣’东方珏正是那东方玄族叔。你若想杀东方玄老纳可帮不了你啊!”
纳兰台摇首连连。
“呵呵!我请师父去与浮戏老魔定约,便是要与司徒镜于兵家战阵上分胜负。又怎会让师父去杀东方玄呢?”
百里长风一时奇道:
“莫非你也想与那东方玄,于兵韬战略上分胜负?决雌雄?”
纳兰台仰首而立,张开双臂,似虚空抱月。放声长笑道:
“哈哈哈!不!我纳兰台,要败尽天下兵家!
我要争天下!却也不在意这天下!
我是这乱世之风,风不休,神州的烽火便不许停!”
哈哈哈哈哈哈!——
双臂擎苍虚抱月,唤得风来笑不休。
寒夜月华,映在纳兰台儒美绝世的脸上,绽露出一抹令人心悸的癫狂。
百里长风于心中得意笑道:
‘清波啊,你斗得过这小子么?百里帆,你当真在岛上待得住么?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