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猴冲下山坡,急切地找寻着田八的尸体。地上满是杂草和树藤,毛猴在淤泥地摸爬滚打,满身都是腥臭味。
他带着哭腔喊道:“田八!田八!你还活着吗?你在哪儿呀?”
这时,草丛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一把将毛猴扑倒在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装死吧,这个情况下,咱们上去是活不成的。”
是田八沙哑的声音!
“你不是中了一箭吗?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毛猴又惊又喜。
“我抓住了那支箭。”田八把手中的箭拿了出来。
“这箭有毒,那个前辈中毒后七窍流血,死得老惨了。”
“这毒我知道,不沾血没用的,要沾血才行。”田八把弩箭藏在了袖口。
二人便趴在泥地里,观察着山坡上的打斗。
“那个和尚……竟然不是个好人!咱们过去救孙家那个少爷吧?”月光下,毛猴趴在地上瞧见了山坡上参木的偷袭,便焦急地说。
这时,田八站在毛猴身后,他掌心生出了一团寒气,一掌下去把毛猴拍倒在地,然后在他背上贴了一张符,嘴里念叨道:“小伙子,你就别添乱了,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着救这救那的!”
另一边,孙沩山面对更强大的参木,反而站定了不动,他知道逃是逃不了的,参木要抓他就跟抓鸡一样。只有等孙随安解决了山坡上的剑修,才能有一线生机,所以,他装作气定神闲,毕竟他手里有反杀的手段,而参木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没有人是不怕死的,这反而成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参木一步一步地靠近了,气势暴涨,袈裟和胡子都抖动了起来,颇有佛怒金刚的意味。他想只要把孙沩山震住,或许不至于一换一这么惨烈的情况,他就能活下去,拿上那人给的一大笔钱财和功法秘籍,离开西极岛去南海,再去东夷岛参佛。
孙沩山慢慢往后退着,控制着距离。不能让自己显得太懦弱,又不能让参木大和尚靠得太近。
“大和尚,枉我如此敬佩你,没想到你也是如此阴险狡诈的小人。幸亏我安爷爷把你看了个通透,叫我提防着你!”孙沩山临危不惧,反而冷笑起来,开始用言语来分散参木的注意力。
“小子,你也别说这些废话,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人,你们孙家在西极城也没什么好名声,你爷爷孙义泰手段毒辣,人送外号孙太岁。我帮忙灭你们孙家也算是极大的功德一件!”
二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对方时,嗖的一声,一支贴着地面的暗箭穿过层层的落叶正中孙沩山的右脚脚踝。
霎时间,剧烈的疼痛感自他腿上席卷了全身,是隐鬼宗的破灵箭!
这是生死存亡之际!孙沩山当机立断,从玉佩中拍出了那把折扇,用扇面边缘一割,将半条右腿给截断了,他可不想像先前那个孙家客卿一样七窍流血而死。然后他又将折扇往空中一飞,那折扇便如一只蝴蝶一般,在他边上翻飞着,提防着参木和偷袭他的那个人。
参木刚见到孙沩山倒下去时,一时惊疑:“这小子在搞什么鬼?在耍诈?”
后来又见孙沩山竟然使出折扇切了一条腿,心中大喜以为孙沩山是被毒蛇给咬了。他也不着急去了结孙沩山,而是围着孙沩山兜起了大圈子,时而飞到树上,时而踏在草间,消磨着孙沩山的耐心。
突然间,又是一箭射来,不过是射向参木的,是田八!他躲在一棵树后面。
这一箭对参木自然造不成任何的伤害,他一把抓住了木箭,瞪了田八一眼,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怎么?小子,想给孙家当狗呀,人家他娘的收你吗?”
就在参木分心的这个档口,孙沩山打出了一颗火红的赤玉珠。
参木及时回头,随手将袈裟一扬,赤红的火炎爆炸开来,余波炸断一棵参天的大树,而参木大和尚却淡定地站在空地上,连一点儿皮肉伤都没有。
“哈哈哈!”参木大笑道:“你用我的珠子来杀我?好威风呀!你以为张赫那个马屁精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我故意卖给他的!哈哈!”
原来,参木大和尚算计已久,故意将这赤玉珠卖给了张赫,因为他知道张赫为了奉承孙随安,肯定会把这东西送出去,如此一来,最后必定会到孙沩山手上。而当孙沩山想把这玩意儿当保命手段时,却全然不知他这一身袈裟可以生生抗下赤玉珠火焰的伤害。
正当参木大和尚还在沾沾自喜时,田八飞奔过去,背着孙沩山已经往毒雾林跑去了。而山坡上的孙随安也听到了赤玉珠爆炸的声音,知道孙沩山必然是到了极为危险的绝境,于是他冒着折寿的风险激起了真灵之力。
孙随安将浑身的黑雾逐渐吸附在了皮肤上,整个人漆黑如墨,双手的指甲也长出了一寸之长,整个人看起来邪性得如同一头人形妖兽一般。他的移动速度暴涨,双手扒地,一窜而起,逼近了那剑修。
戴着刀劳鬼面具的剑修眼见已经无法摆脱孙随安了,便将自己本命大剑收了回来,一剑斩了上去,与孙随安硬碰硬。
只见,孙随安一爪刮在大剑上,指甲撕拉出一连串的金属火光来。孙随安又是一爪抓了上去,那剑修赶紧驱使大剑继续斩向孙随安,同时往后急退,大喊一声“金光剑阵”,迅速从腰间调出七柄金色的长剑,如轮盘一般割向孙随安。
孙随安浑然不在意,任那七柄长剑割在自己腰腹上,他双爪并出,直接将那柄大剑撕裂了开来。
那剑修本命剑被毁,一口鲜血喷出,孙随安也被金光剑阵割出了几道浅浅的伤痕。
“孙兄,大家吃口饭都不容易,有必要弄个两败俱伤吗?”那剑修喘着粗气说道,七柄长剑已是并排立在他面前。
然而孙随安只是冷冷地说道:“等我查出来你是谁,就叫孙家最下贱的奴仆奸杀了你全家!”只见他腰腹上的伤口竟然缓慢地愈合了。
“哼!干我这门行当的,还怕人威胁不成。”那剑修手中捏了一颗红色的珠子服了下去,驱使着七柄长剑同时攻向了孙随安。
山坡下,田八背着孙沩山发足狂奔,参木则在后面追着,不过因为孙沩山一直往后丢着赤玉珠,一时之间他竟然追不上。
“跑,田兄弟,你只管跑,我手里有许多保命的东西,咱们都能活下来的,之后,你想干什么,我们孙家都帮你达成!“孙沩山见田八这么卖命地救他,于是连跟田八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充满了敬佩,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田八心想如果往山下去,路途太远,必死无疑,只有往毒雾林去,那里环境复杂,或许还能苟延残喘。
“他娘的,两个狗崽子,窜到哪里去了?”月光稀疏,参木进了毒雾林之后,反而不敢追得太快,谨慎地追寻着地上的血迹,摸索着前方的路,生怕孙沩山的偷袭。
“走,田兄弟,咱们往一线峡里面去,找一个山洞藏起来,这样我也好施展手中的一些杀器!”
田八镇静地穿梭在灌木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他点燃了一个火折子,背着孙沩山进去了。
“躲在这个山洞里面,不知道能撑多久?“孙沩山撕下衣袖,用力勒紧,将断腿包住,田八则搬了几块大石头堵住洞口,然后靠在石壁上累得说不出话来。
“田兄弟,我手里还有点东西,等一下和尚来了,你只要拖住他片刻,我就能反杀他。”孙沩山忍着剧痛,喘着粗气,虚弱说道。他心想献祭了这小子,搞不好自己还能活下来。
参木手里攥着一颗夜明珠,照着地上的脚印:“两个人的重量,脚印子倒是明显的很,血迹也有。都进了一线峡了,看来是在赌命呀。”他继续谨慎地往前摸索着。
“哦,进了山洞,看来和尚得小心一点了,不知道这两个小王八蛋在里面设下了什么圈套。”参木没有贸然进入洞口,先是一禅杖将洞口的大石头击碎了。
“他来了,你做好准备!”孙沩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个山洞有个弯道。和尚只有进来了,才对我们有威胁。”田八解下腰间的长弓,搭起一只铁箭。
参木也看出了这山洞不是直直的一条,不进洞去,难以杀了这两人。但若是拖下去,恐怕巨灵宗和孙家的人赶过来,自己也是死路一条。于是,参木从腰间的玉佩里取出一方小盾来,顶着盾往洞里探去。
当当,田八的箭打在盾上,没有丝毫的用处。孙沩山估摸着自己手中应该只剩下一颗赤玉珠了,没有贸然出手。
“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和尚是来救你们的,超度你们去那西方极乐世界享福了。”参木双手合十,不过眼睛还是谨慎地盯着二人。
“你为西极城哪个家族效力?”孙沩山想着能拖多久是多久,跟参木聊了起来。
“和尚为孙家卖命了三年!忠心耿耿!“
“说点有用的话,反正我们都是要死的人,大和尚你一点实话都不肯说吗?”
“嗯,怎么说呢,何不小施主你来猜,和尚我来答,如何?“参木自然也知道孙沩山在拖时间,但是他也在想着分散孙沩山的注意力,伺机偷袭,毕竟他也不知道孙沩山手里还有多少保命的底牌。
“上官震,是不是?”
“啊,我倒是想把祸水引到上官家去,但是奈何出家人不打妄语,和尚也不可乱说呀。”
“那便是史家咯!”
“非也,非也,说实话,西极城的事,你看不透的,有些事情连我这个身在局中的人也看不透,何况你还只是一颗棋子而已呢。”
“那你怎么找到隐鬼宗的人的。”
“事实上,这些隐鬼宗的人具体从哪里来,我也不清楚,因为不是我请来的,他们其实在这猎场内已经待了大半个月了,先前是想在巨灵宗狩猎的时候对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下手的,也不只是针对你,只是结果不知道被谁给搅和了。不过那些黑沼蛇倒是我引过来的,我在袈裟上涂了一些药粉,我也是在那个时候通风报信的。”
“不是上官家,又不是史家,难不成是谢玄?”
“可能吗?就那只铁公鸡,愿意干这种事?你猜不透的。有些人远比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想得更远。“参木故意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见机,田八持棍冲了上去,于此同时,孙沩山也将一颗玉珠打了过去。
参木不慌不忙,袈裟一扫,将玉珠的火炎隔了开来。田八也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来,然后被弹飞了出去,撞在山壁上,昏死在地上。
孙沩山此时赶忙从腰间的玉佩里掏出一个十二面的金色色子丢了出去,只见一阵极为明亮的眩光闪过,数百枚飞针爆射而出。
参木也赶紧将禅杖点了出去,一个斗大的金色卍字散发着佛光,将九成的飞针挡掉了。不过依然有数十根飞针刺入了他的身体,他只觉全身的肌肉僵住了,这针里面掺了某种麻痹人的毒药。
就在这一息之间,孙沩山将经常捏在手里的折扇也甩了出去。折扇打了开来,扇面上的山纹闪烁着青光,在空中以一个飘忽的轨迹直追参木而去。
参木调动全身的力量闪避着,那折扇却跟锁定了他一般,一路追了过去,参木赶紧从玉佩中掏出了小盾。那折扇却直接将盾面破了开来。
参木的身法被毒针限制了,在这山洞中施展不开,心知已是一个必死之局,在最后的档口,禅杖点出,顶端的一颗红色宝珠爆裂了开来,一颗黑色的菩提子裹挟着一阵迷烟,向孙沩山激射而去。
“完了!”孙沩山面如死灰。
当的一声,一根赤铜棍卷起一道气旋顶到了石壁里面,挡住了菩提子。
田八醒过来了!
“哈哈哈!”孙沩山心中发了狂地笑道:“真造化弄人!我若是没有送他这根铜棍,此番怕是死了!”
参木躺倒在血泊里,折扇已经将他开膛破肚了,整个人奄奄一息,对着田八破口大骂道:“好狗!好狗!你真他娘是一条好狗!”
“杀了他!快!田兄弟!一棍子敲死这杂毛和尚!”
田八踏着稳重的步伐,浑然不似受过伤,他将手伸入参木的腹中,沾了一点鲜血,摸在自己额头上,在参木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参木一脸震惊,田八一棍子敲了上去。
黑暗袭来,极乐世界没有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