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起,冬日的勇士之地,人心惶惶。
披着蓝色斗篷的女子循着地图,来到了一座破败的高塔前。
高塔上,生锈的窗柩后,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侃侃而谈。
“还记得七年前,那个游荡在勇士之地的恶魔吗?”高个子男人轻拂着金色的头发,看向那个有着一只机械臂的矮个子青年。
“当然记得,那可是我的老朋友。”
矮个子男人倚在窗前,眺望楼下:“想不到,竟有女人,气质跟他如此相像。”
高塔下的女子在门前,停驻了脚步。
矮个子男人推开窗户,灵活地翻身一跃而下。
“嗨,美丽的小姐,我的名字,叫做狂铁。”
女子撩下斗篷的帽子,一头银色的长发倾泻而下,她握着腰间的剑刃,毫无温度的冰蓝色眼睛注视着狂铁:“露娜·阿尔卡纳。你的武器呢?”
“阿尔卡纳......”
听到这个姓氏后,狂铁惊讶了一秒,转而回答她:“我今天,不是想和你较量的。”
露娜听罢,捏皱手中的地图,转身离开。
她这一路,挑战了无数强者。想不到,传闻中勇士之地最强的战士,竟是个胆小鬼?
“等等!”
狂铁叫住她:“露娜小姐,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叫.....铠因......”
“你到底是谁。”
露娜顿在原地,转头质问他。
狂铁看到她震惊又暗含着期待的神情,长舒口气:“我是他的朋友,有关他的事情,进门再说吧。”
高塔内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可露娜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搭在胳膊上,等待着狂铁说出有关凯因这些年来,他所知道的一切。
狂铁搬来椅子,看见了露娜胳膊上和腿上被灼伤的痕迹,微微一愣:“你最近,挑战了米......挑战了高塔家族的人?”
“嗯。”露娜看了看身上的伤,拿斗篷轻微遮挡了一下。
“她......”狂铁还是说不出“米莱狄”这三个字。
“她,怎么样?”
露娜倒没太在意他对米莱狄的别样情愫,如实答道:“她还不错,不过有点可惜,她的身体似乎有些结晶化了。”
狂铁征住。
这时,高个子的男人从楼上下来:“请坐,露娜小姐。我叫马可波罗,是狂铁的朋友。”
狂铁这才缓缓回过神来,道:“那个傲慢的海都执政官,和阿尔卡纳家族的人一样,世世代代都受到了诅咒。这一点,露娜小姐应该是知道的。”
“嗯。”露娜握拳,点点头。
高塔家族的诅咒是世世代代面临着身体结晶化,最后痛苦死去。而阿尔卡纳家族,被诅咒世代自相残杀,只有这样,奇迹之力的碎片才能渐趋融合。
这个诅咒,露娜也是在凯因离开后才发觉的。他杀了家族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可她无法做到真正去憎恨他。她想强大到足以挑战他,战胜那个诅咒,将他带回去。
露娜直入正题:“凯因,去了哪里。”
狂铁答道:“他往长城的方向去了。”
露娜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转瞬开始迷茫:“他留在了长城,还是去往了长城后的大唐?”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不是说,和他是朋友吗?”
“是的,我没有骗你。他来勇士之地的时候,就已经失去记忆了,他的名字,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露娜感到心底一阵痛楚袭来:“那他,当时还好吗?”
狂铁深吸一口气,抬眼回想起过去的往事。
马可波罗这时给露娜找来一个小药瓶递给她:“美丽的小姐,一点见面礼,可以治疗你身上的烧伤。”
见露娜似乎并不在意身上的伤,也没接受药瓶的意思,马可波罗补充道:“不然,等你找到家人,他看见了会心疼的。”
露娜听到后一句话,选择接过药瓶:“多谢。”
狂铁道:“放心吧,哪怕失忆了,凯因依旧强大到可怕,没有人能战胜他,人们称他为勇士之地的恶魔。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和他成为朋友的,他像是背负了某种想要战胜的宿命,在离开勇士之地后前往了长城。听说,有人在一场祭祀中见过他,如果他还没有继续前行的话,应该就在那座城池附近。”
“告诉我,那座城池的方位。”
“就在东方。只是,前方大漠无垠,你要做好生死未卜的准备。”
狂铁记得,七年前,他也对凯因说过同样的话。
马可波罗道:“我和我的伙计们下个月也会前往大唐,露娜小姐不着急赶路的话,可以与我们同去。”
狂铁转脸冲马可波罗打趣道:“你这个黄毛小子,遇见漂亮女孩子可真是殷勤。”
“咳。”马可波罗撇了撇狂铁的黄色短发,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这是金发绅士的风度和品格。”
狂铁思索了一下:“也好,路上多个人也安全些。”
没想到,露娜在他们聊天的空档,就已经重新披好斗篷整装待发了:“多谢二位的好意,我先走一步,有缘再会。”
夜晚的大漠
露娜的剑刃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寒光,天生拥有着月光之力的她对于方向有着超强的把控力。
只是不知,没有月光之力守护的凯因,当年是怎样在这边荒漠中前行的。
还记得在她十一岁的夜晚,也是这样一个残月之夜。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绑匪趁其他家人不在,绑架了她,威逼她说出奇迹碎片的下落。
她从来都没听说过奇迹碎片,看着被他们翻到一片狼藉的家,她只想挣脱,回归家人的身边。
在她孤立无援时,是凯因回来救了她,他杀掉了所有绑匪,告诉她奇迹碎片的秘密。
原来,奇迹碎片正是她和包括凯因在内的兄弟姐妹。被诅咒的阿尔卡纳家族注定自相残杀,最终只能存活一人。
后来,一个寒星下的夜晚,她看见了从家人尸体中走出来的凯因,让人窒息的情绪令她几近崩溃,凯因拿着剑刃指向她,令她和他决斗。
他那时的样子,真冰冷啊。
十一岁那年,他救她的时候,也曾拿剑刃指向过她,年少无知的她笑着流眼泪,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他,对她而言,他是她最重要的人。
那时的他,放弃了。
那个寒星下的夜晚,他看着毫不抵抗的她,砍碎了她的剑刃,转身离开。
露娜行走在大漠,紧紧裹了裹身上单薄的斗篷。
想到这个名字,却又感受到难以掩藏的温暖。
记忆中,他从来没有拥抱过她。他离开的那个夜晚,大概也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挣扎。
她安葬了家人,那个充满冷漠与残杀的家庭虽冷酷,失去了他们,却仍痛彻心扉。儿时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就是有凯因陪伴的日子,他不苟言笑,蓝眸如冰山下的海,可哪怕一个无意间的注视,也总能让她感受到温暖。
“太可笑了,你杀了家人,我理应恨你才是。”
强大到足以挑战你,然后......带你回家。
夜晚的长城
银色短发的男子隐匿在城楼的角落,手中的狙击枪稳稳端着,在他身边,靠着一个睡熟的红发少年,盖着他的衣服,睡容安宁。
“守约,你先带玄策回去。”
百里守约微微抬头看着身旁有着同样银发的高大男子,轻声道:“阿铠,离你值夜还有两刻,你总是醒这么早。”
这几天的战斗下来,一向精力旺盛的玄策已累到呼呼大睡,铠却是每夜都会醒很早。
“习惯了。外面冷,长身体的年纪,玄策不能总是生病。”
“嗯,谢谢你,阿铠。”
百里守约将百里玄策抱回房间,盖好被子,出门来到城楼上。
看着铠挺拔而孤寂的背影,百里守约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知道吗,玄策曾经跟我说过,你虽然总是和他抢肉吃,对他却如亲兄弟般好。”
铠听到和玄策抢肉吃这句时,不禁轻轻笑了笑。
守约看向铠的眼底:“你什么都忘记了,或许,你以前也有弟弟或是妹妹,很照料她。”
铠沉默许久。
察觉到铠眼底的触动,守约按捺住心里的好奇,没有再问下去。
哪怕他们已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各自不愿讲出口的秘密,还是默契地不要过问太多。
夜晚的残月发出微薄而透明的光芒,寒星点点,冷风肆意吹过胸膛。
一夜又一夜的惊醒,寒星下的别离。
这些年来,铠主动忘却了很多东西,唯独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心底挥之不去。
他还记得关于她的一切,在他离开家族前,曾找到一本典籍,上面记载着每个阿尔卡纳家族的天生继承人,都是奇迹碎片和自然之力凝结的产物。而露娜,则是碎片和月光之力凝成的血肉之躯。
按照家族世代的命运,他原本可以死于她的剑下,未曾料到,他当时竟比她还要强大。那个夜晚,长期离家的他回来时,家人已被魔化的她杀死。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回来时,露娜心底被唤起的残存理智疯狂地与魔化的自己自相残杀,最后昏倒在地。
他选择替露娜承担起罪恶后离开。他亦拥有强大难以控制的力量,仿佛命运注定了他要与露娜有一场殊死的决斗,他心底看不见的恶魔一次次嘶吼着去杀死自己最心爱的人。
离开后的每个夜晚,他都梦见,那个离别的夜晚,与现实的那夜并不一样。梦中的寒星下,她死于他的剑刃,化作几缕月光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