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吃惊的看着罗启,她不敢相信,将师兄的一切毁了的真的就是罗家。她看着眼前这个尚显稚嫩的少年,怎么也无法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棍联系起来。陈灵犹豫了一会“如果你想去,就去吧。师姐不拦你。”罗启重重的点点头“我们罗家欠师兄的,我也是罗家的人,这份罪孽,我会承担下去。”
唐影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过来,仅凭尚显柔弱的气息就能辨别出来是罗启。“滚开,这里不欢迎你。”唐影杀气毕露的说。
“大师兄,我有话跟你说。”罗启跪在他身后,面向着高大的桃树。
“我不是你师兄,你也不许叫我师兄。”?唐影依旧不回头“滚!”
“大师兄你的家人,我很抱歉……”
唐影终于缓缓转过了身,但他的眼神令罗启迟疑了。万一师兄知道了真相,他随时能杀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罗启咽了咽口水“师兄的父母……是罗家杀的……”罗启低下头,不敢看唐影。师兄的眼神是愤怒的还是悲哀的?罗启的额头滴落豆大的汗珠,他会杀了我吗?他会原谅我吗?然而,他听到了唐影的笑声。但这让罗启的心更紧了,因为他的笑是只有疯子才会发出的近乎癫狂的笑声,这简直……就是一个恶魔。唐影的笑声随风飘满整个武侯山,峡谷间的山花因为他的笑声颤动不已。
“罗家,罗家,”唐影仰天大笑着说“罗家毁了我的一切!为什么?就因为该死的罗乾宁?”唐影冷冷的看着罗启“告诉我为什么?罗烈到底想干什么?”
罗启的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衬衣里,秋高气爽的时节里,唐影的杀意却如喷薄而出的岩浆般令人汗流浃背。罗启把头低的越来越低“我……我不知道……”罗启小声嘀咕着“我真的不知道……”
唐影起身,罗启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些什么,身子本能的缩了缩,但唐影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他是一个死人。“师兄!”罗启的目光追随着唐影,“师兄你要去哪!”
“不关你的事!”?唐影恶狠狠的看着他“如果你真心忏悔的话,就去对梓渝说!”
“师兄!罗家知道自己错了!”?罗启起身追赶唐影“师兄!求求你,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求求你原谅罗家吧!”他抱住唐影的大腿,噗通一声跪在唐影脚下“师兄!我知道这么说很混蛋,但是师兄,叔父得了烈性伤寒,已然命不久矣,求求你让他安详的走吧!”罗启跪在唐影面前给唐影磕了一个响头。
唐影一脚把罗启踹翻在地“今生今世,我只要罗烈的一份忏悔。”?唐影居高临下的说“我要他,还有整个罗家,当着我父母,我全唐家庄,还有梓渝的面,请求他们的原谅。”
罗启迅速爬起身,重新跪倒在唐影脚边“是!我们罗家一定会忏悔!一定的,我这就告知叔父!说师兄已经准备原谅我们……”
“我想你搞错了,”?唐影身上的杀气仿佛破笼而出的猛兽一般,再也抑制不住“原谅罗烈跟罗家是梓渝他们的事,而我现在就送整个罗家去见他们!”说着一脚踢在罗启的腹部,罗启痛苦的昏了过去,在昏迷之际,罗启依旧伸手阻拦唐影“师兄……不要去……求求你,师兄……别伤害我家人……”
“那我的家人你们就可以随便伤害吗?”?唐影头也不回“我今天就继续做七年前那天没做完的事……”
陈珍还在武馆的大堂闭目冥想的时候,龙灵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师姐!”
陈珍并不睁眼,她缓缓说到“着什么急,慢慢说。”
龙灵大喘着气,咽了口口水说到“师兄……师兄不见了……”
“后山呢?”
“没有,但是师兄的护额被系在了桃树上。”龙灵担忧的说。
“有可能去练武了吧。”陈珍说着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么大人了不用担心。”她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抿茶水。
龙灵幽幽的说“可是黑蛟枪也不见了……”
陈珍吃惊的转过头,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碎成一摊白瓷?。“什么时候的事!”她焦急的问。
“罗启被他打晕了,我发现他的时候估计离师兄离开得有最少一个时辰!”龙灵说“我们真的还能赶上吗?”
陈珍疾步从龙灵身边走过“追不上也得追!天知道他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陈珍走到门外,招呼门口的两个武士道“牵我的马来!”武士双手抱拳行了个礼,牵来一匹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马来。“乌云踏雪。”罗启吃惊的看着这匹全神州也不过千匹的宝马。陈珍翻身上马,龙灵也拉着罗启赶紧上马。“你干什么告诉他这些!”陈珍一边策马扬鞭一边忿忿地说。
“对不起师姐,”罗启抱歉的说“师兄武艺高强,一定会没事的!”
陈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像是在担心他吗?我是在担心你们东陆罗家!”
唐影手持黑蛟枪,站在曾经熟悉的土地上,这里是元安,当年唐影在这里得到了第一份荣耀,收获了第一份爱情。那时,父母健在,佳人相伴,荣耀加身。一时间他仿佛忘记了过去的种种不快。但是也是在这里,一切都变了,他什么也没了,只剩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三天前他特地穿上了黑色的皮甲,手肘跟肩膀还有膝盖处是黑色的板甲,蓝色的流苏从胸前垂下。为了赶回元安,三天两夜他不眠不休,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一点也不累。这就是仇恨的力量。唐影看了看自己没有拿枪的左手,从今天起这双手再也不会为师姐揉肩,再也不会摸陈灵的头,再也不会拂去桃树上的落叶。这双手将不再纯净,将沾满仇人的血。
他缓步走向朱雀街的尽头,那座朱红宅邸。长筒靴一下子把大门旁的两个家丁踹开,唐影不急不躁,缓缓的走向中堂。他看着家丁们拿起武器,召集门客,通报当家人。唐影嘴角扯了扯“很好,这样人就都到齐了,省了我很多事。”
门客们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将唐影包围,每个人都是一副凶狠的表情,但是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攻击唐影。唐影在他们的包围中站定,抬头望天,仿佛他们这群人根本不存在一样“抱歉啊,师姐,抱歉,师妹。”唐影望着天上飞过去的大雁想“我认识你们真的很开心,但是我果然还是不适合这个没有梓渝的世界。”唐影闭上双眼,脸上露出淡然宁静的微笑“所有的一切,今天都将结束了……”
“唐影……”?白发苍苍的老头被下人用轿子抬出来,他的眼神混浊不清,声音沙哑,骨瘦如柴。“看来罗启没骗我,”唐影看着老头想“这条老狗果然命不长了。”他向前迈出一步,门客们向后退却数步“看来你还记得我,罗烈。”
老头狠狠的咳嗽两声“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你杀了我儿子!”说罢又继续咳嗽起来。
“你儿子杀了我妻子。”?唐影再上前一步“你儿子屠了我全家,”再上前“你儿子烧了我全庄,”他用枪尾猛击一个扑上来的门客,将他击飞到罗烈身后的墙上“你儿子死有余辜。”
“为了一个贱人,”罗烈竟然嘿嘿的笑了起来“值得吗?要搭上这条命?”随着罗烈的话,一道金光从宅邸内升起,迅速扩展,像一个巨大的碗,笼罩了整个宅邸。“这是锁龙阵,从你刚进东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让人准备了这个见面礼,”罗烈一边笑一遍咳嗽“今天你别想活着出去……”
唐影也仰头大笑“罗烈老贼,你觉得我来了,想过活着离开吗?”他双手持枪,甩了几个枪花“我今天是会死,我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但我会让整个罗家给我陪葬!”
罗烈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恐“你果然,就是巫师大人说的恶魔……”他伸出一只像干枯的树干一样的手,颤抖着指着唐影“你这个疯子!”
唐影向前猛冲,脚下的地板随着他发力而碎裂,他袭向门客,黑蛟枪仿佛一条黑色的龙,贪婪的捕食着鲜血与人命,四个门客从四面跳起,砍向唐影额头,唐影突然抓住枪尾,枪挥舞出一个死亡的轮回,将他们全部一分为二。
下人们看出了事情不对,这是一个人对三四十人的单方面屠杀。他们抬着罗烈的轿子慌忙走向后门,门客大喊“快带老爷子走!我们拖住他!”
唐影用力投出黑蛟枪,将门客狠狠的钉在墙上“拖住我?别想太多,”?他突然出现在门客面前,没人看清他的动作“我是想把你们这些碍事的清理完,然后慢慢折磨罗烈,让他跪地求饶。”说着从门客的身体里抽出黑蛟枪,一拳打在那人脸上,只听几声脆响,门客的身体颤抖着顺着墙面滑倒在地,脸上的洞令人作呕。
罗烈一边咳嗽一边大骂“回去!给我回去!我要看着那个家伙被千刀万剐!我养你们不是为了跑!给我回去作战!”?突然,一声哨音在耳畔响起,一道黑影瞬间掠过罗烈耳边,刺穿前方打前锋的家丁,竟是一把剑。
唐影依旧不急不躁的缓缓走近罗烈,下人们交换了几个眼神,同时扑向唐影,唐影抬起沾满鲜血的脸颊,黑如深渊的瞳孔注视着这些必死之人。一瞬间,所有人身首异处,鲜血四溢,仿佛一场朱红色的雨。
罗烈从轿子山摔了下来,剧烈的咳嗽起来,但他艰难的爬向把柄插在家丁身上的剑,就在手指快要碰到的时候,他的手指不见了。黑蛟枪削去了罗烈的四根手指,唐影用脚狠狠的踩住罗烈的手,将枪刺进罗烈的肩膀,听着罗烈嘶哑的哀嚎,将手中的枪缓缓的拧动。唐影像是从血池爬出来一般,身上全是红色的血浆,白色的头发也被血染红,唯有苍白的脸色始终不变。唐影冷冷的说“向我的家人和我妻子道歉。”
“你以为你打败了我?呵呵呵呵,”罗烈笑道“你不过还是一个没人疼得娃娃,若是我没有患病,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跟你堂堂正正的决斗,”唐影俯视着这个如蝼蚁般的老人“什么名誉,荣耀,统统都是狗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要你的狗命。”唐影拔出枪头“你就去另一个世界忏悔吧……”说着将黑蛟枪刺入了罗烈的后脑,一声绵柔的响声过后,罗府之内,除了唐影,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唐影?定定的看着西厢房,他感觉到那里有人,于是他提起枪,缓缓走近房门,却听到“是少爷吗?”一个女孩害怕到发抖的声音,“是唐影少爷吗?”唐影推开房门,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女孩看着满身血污的唐影,又害怕又高兴。
“你是谁?”?唐影举起枪,显然他不打算放过罗府的任何人。
“我是钱莹莹啊!少爷!”女孩边笑边哭“我爹是钱华硕啊!”
“钱伯?”唐影举枪的手停在空中。
“是啊,少爷,”?钱莹莹说“本来庄里被灭了以后,我被掳到罗家来,是罗启少爷救了我,还把我留在罗府。”钱莹莹说着抹了抹眼泪“罗老爷把罗启少爷送去了北陆习武,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唐影沉默许久后突然问到“你爱他吗?”
“嗯?”钱莹莹有些茫然。
“我问你爱罗启吗?”
钱莹莹踌躇了一会,认命似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到唐影举起枪,一个横扫向自己袭来……
然而钱莹莹睁开眼,却只看到倒塌的房屋,自己完好无损。“从今天起,唐家庄的钱莹莹已经死了,”?唐影将枪扛在肩上“罗启的钱莹莹活了下来。”说罢转过身,走进不知何时下起的倾盆大雨里。
“咚——,咚——”元安县的古钟被敲响,三声长鸣,“太守大人,”士兵问眼前望着窗外大雨的男人“不知今天是哪位大人过世了。”
“这是为整个罗家敲响的丧钟,”男人背着手叹口气“他们死在了天下第一枪的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