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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东风料峭翠幕惊(二)

翌日,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凤霞山。这可是时一块风水宝地,山上药材很多,能治百病。茹箬最喜欢这片山了,虽然是被胖大婶责罚才偷跑出来,上山去采药。可一天不用看家里上上下下的脸色,别提有多高兴了。茹箬背着背篓,朝山林深处走去。茹箬最了解这里的地形,高处的山很高,但是药材也是极好的。茹箬天生好强的性子,凡事总想争个先,即便被世子的命数给压着,也要咬牙活出个人样来。

茹箬边走边盘算,心下想着,府里的师傅,是个极好的人。他见茹箬可怜,明面上不仅教茹箬读书认字,还教了茹箬一些防身武功。所以即便是遇到几个小毛贼,也都不是茹箬的对手。只不过师傅是偷偷传授茹箬的武艺,平时都是封住茹箬的穴位,不让她用内功。茹箬想着自己也就是上山采个药,不会遇到大危险,再说山上还有自己的茅草屋呢,基本安全。所以,师傅说封就封着吧。

茹箬越想越开心,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哼着小曲。五月的林间,山峦动容,翠色欲滴。雨水冲刷后的石路更是光洁,鹅卵石紧挨着平躺在路面上,像是古时征战的勇士。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林间的野花开得正盛,在阳光缝隙下,闪出七彩的颜色,甚是好看。茹箬一边采着药,一边往深山里走,一直走到一片林子中,才肆无忌惮地卸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假象,开怀大笑了起来:“太美了,哈哈,太美了!”茹箬一边惊呼,一边转着圈。“哎呀”,茹箬突然好像被什么拌了一跤,本以为遇到了野兽,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人。

“喂!喂!”茹箬试着叫了下,那人没有反应。茹箬又用脚探探他,还是没反应。

“好吧,拼了!”茹箬用力推了一把,把他翻了个身。“哟,挺俊的男子,怎么会躺在这儿?莫非……”茹箬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管的了闲事。想定后,茹箬转身想走,刚走出去两步,又猛地转身回头。唉地叹了一口气,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人啥都不好,就是心肠太软。责怪完自己之后,茹箬并拢食指和中指,轻轻探了探他的呼吸,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果真,天无绝人之路,你遇上我,算你好运。茹箬心下想着,从背篓里挑了些止血的草药,捣碎了给他敷在伤口上。然后又从竹叶上取了些露珠和在捣碎的药渣里给他服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是师傅交给茹箬的道理,茹箬牢牢记在心头。于是,茹箬按照师傅传授的心法解开了封闭的穴位,把自己的内力缓缓的注入箜篌的体内。也许是因果循环,让茹箬没想到的是,三年后,又被自己曾经救过的箜篌给搭救了。

茹箬见男子缓慢地吞下了药后,脸色渐渐好转,便细细讲这位男子打量了一番。茹箬第一眼见到他腰间的凤鸟纹水晶佩,玉的成色是上好的晶莹剔透,即便在梨府,茹箬也未曾见过这等成色的玉佩,不禁心里一惊,看来眼前这人有些来历。茹箬猜的没错,这是徐达将军赏赐之物。想当年,箜篌百步穿杨,一眼被徐达将军看中,收为义子,赏赐了很多御赐之物,其中就包含这块凤鸟纹水晶佩。箜篌第一眼见着这块玉就欢喜万分,一直戴在身边,才会被茹箬看见。茹箬看着箜篌修长的手指,不知为何想到了剑尺,莫非男子的手都是这般修长?茹箬不禁失笑,心里嘀咕着,看在你长得还算俊的份上,姑奶奶今天就多管闲事了,救你就救你了!

过来好一会儿,被茹箬救的男子才有了些反应,微弱地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我在哪?”他吃力的问着。

“你?在阎王殿啊,没看到我是母夜叉嚒”茹箬义正言辞的说着。听茹箬这么一说,他反倒虚弱的笑了笑,“有那么漂亮的母夜叉吗?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它日定当涌泉相报”。茹箬试着挪动他,但刚把内力传了许多给眼前这个受伤的男子,现在却是虚汗连连,使不上劲了。

箜篌想喝水,茹箬便从背篓里取出了水袋,慢慢地灌给他喝下。守了他半日后,箜篌慢慢恢复了元气。

他定定的看着茹箬:“你一个姑娘家,到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

“你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子爷又跑到着深山野岭里来做什么?”

“你!大恩不言谢,我叫箜篌,你叫什么?”箜篌话还没说完,便因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伤口,生疼了起来。

“喂!你别动好不好,本姑娘刚救了你,你还没走出阎王殿呢,你就惦记阎王爷了?我叫茹箬,你就别惦记我叫什么了,还是惦记你的伤,别又让阎王爷叫你去了才好。”茹箬忍不住数落了他几句。

“哈哈,有你在,阎王爷不敢来。”箜篌痴痴地笑了起来。不笑还好,一笑就牵动了浑身的伤,直“嘶嘶”地抽疼。茹箬看他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便心想,这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笑,心态比我还好。还真是狭路相逢,遇到这样的人,也真算是有趣了。茹箬歪着头打量着箜篌,眉头紧皱了起来,心想怎样才能把这个重一个人驼到小屋呢?要是有匹马就好办了。茹箬“咕噜”地转动着眼乌子,眼光朝四周一飘,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用力砍了几根竹子,并排放齐,用绳子扎成竹筏的样子,然后把箜篌搬到了刚刚扎好的竹筏上,用一根绳拉着竹筏朝茹箬的草屋方向走去……这个草屋是茹箬给自己建的小屋,每次茹箬出来采草药,总要到屋子里转一转,坐一坐。林子里除了虫鸣、鸟鸣、风声、雨声,茹箬还喜欢听那些花开的声音。这世间所有的美好片刻都集中在草屋的四周,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茹箬很费力的把箜篌弄到了床上,拍了拍手,理了下额前的鬓发,淡淡地说到:“倒霉蛋,你先躺会儿,我去山顶给你采些草药回来,你可不许乱跑啊,这里毒蛇猛兽很多的。”

“你看我这样子,跑得了吗?跑出去,遇到阎王爷怎么办?”箜篌虚弱地答着,边说边用余光朝茹箬望去,点点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

茹箬“吱呀”一声,关上了木门,背起竹篓向山顶出发。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茹箬便回到了草屋。她推门而入,发现箜篌已迷迷糊糊睡着了。先前的血渍在脸上慢慢收干、结痂。茹箬便到屋外的水井里打了一盆清水,用自己的方帕打湿后拧干,慢慢擦拭他脸上的血渍,又在伤口处敷上刚刚采回来的草药。在这过程中,箜篌其实早已经醒了,他只是不愿意睁开眼。多少年了,我心里还从未有过这样暖暖的感觉,我以为我的生命里除了勾心斗角,除了你死我活,再不会有心动了。今日这个陌生的女子,竟然莫名地让我心动了。箜篌心里想着茹箬的动作,就是不愿睁开眼,默默地享受着这样的静好时光。

太阳东升西落,当最后一抹斜阳下山的时候,草屋的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草屋外,圆圆的月亮慢慢升起,点亮了夜空。满天的星光和着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屋内的木桌上。今夜的星空特别美,但茹箬此时早已趴在木桌上睡着了。她匍匐在桌上睡的,半边侧脸的方向正好迎着床上的箜篌。月光也悄悄地洒在了茹箬的脸上,白皙的皮肤,反衬了月色的美。此时,箜篌早已醒了。他定定地望着茹箬的脸,那是他第一次这样安静、认真、感恩的看一个女子。心里渐渐漾起不一样的滋味。他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艰难的挪下床,把被茹箬洗干净的长衣披在茹箬的身上。

“这样的你真是好看!”他心里高兴,暗暗对自己许下誓言:“你救了我,我不会忘记你的……”他看着她,忽然冒出好多想法。他舍不得移开眼睛,生怕一眨眼,她就要消失似的。但身上的伤实在是折磨人,他只能一步一咬牙地走回到床上。谁知一不小心,脚带住了凳子,“呲”地一声,惊醒了茹箬。

“你起来干嘛?我费这么大力把你从阎王爷那救回来,你倒是很不在意。”茹箬看着箜篌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哦,不碍事,我见你趴在桌上睡着了,夜深露重,怕你着凉,便想给你批条衣服。”箜篌心急地解释到。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乱了分寸,换作以前,天崩于眼前,他都临危不乱的。

“还是我错怪你了啊?得!那你赶紧睡吧,我睡地上!”茹箬边命令边到柜子里取出一条垫被和一条被子。她将垫被铺在地上,将被子盖在身上,只嘟哝了一句“今晚的夜色真美!”,随后便进入了梦乡。箜篌虽然也躺下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望着窗外的天空,繁星点点,纯真美好,就像现在地上睡着的茹箬,皓齿明眸,善良可爱,温婉可人。

翌日,茹箬早早的醒来,却看见倒霉蛋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屋里就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彼此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茹箬起身卷起了被子放好。院子里的空气很新鲜,菜园里的花开得很艳,吸引了很多蜜蜂和蝴蝶,翩翩起舞。茹箬简单梳洗之后,便生火做饭,顺便炒了几个时鲜的蔬菜。

箜篌就这样看着茹箬忙进忙出,满脸堆上了笑容:“咳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茹箬嘴角一拉,笑靥一提,满不在乎地答道:“你这个倒霉蛋,不给我帮倒忙就好了,我刚把你调理好,我容易吗?”

箜篌一听茹箬的话便“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心下想着这个丫头着实可爱,外表懦弱,内心刚强,内心与外表及其的不相符,还真有点花木兰的架势。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床本来是我睡的,你看这一夜,我给地上的虫给咬的,还笑!”茹箬不满道。“诶,我说倒霉蛋,你是不是看见别人委屈就开心啊?有点施虐狂?哈哈哈”

“丫头,敢问芳名?大恩不言谢,吾乃洛阳城甄府箜篌,不叫倒霉蛋。”箜篌双手抱拳向茹箬再三致谢,“有朝一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别啊,我一个丫头片子,最讨厌侯门深府了。等你伤好了,就此别过,也别后会有期了。”茹箬说完便端了粥,递给箜篌,“多吃一点,这样才恢复的快”说完,便自顾自忙开去了。箜篌端起粥,“呼噜呼噜”就喝了下去。平日里山珍海味吃惯了,现在吃点清淡的,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箜篌在茹箬的小屋子里修养了三天,终于完全恢复。再不回家,家里可要找到天翻地覆了。箜篌担心家人着急,便盘算着回府。他顺势取下了身上的玉佩,放在了茹箬的手心:“梨茹箬,你喜欢合欢花?这是我的贴身玉佩,送给你。日后你要是来找我,到甄府亮出这个玉佩,没人敢阻拦你。”

茹箬端详着手中的玉佩,虽不是箜篌身上佩戴着的那一块,却也算得上是一块上好的玉佩,晶莹剔透,色泽光鲜。整个玉佩外环是圆形,中间是一个貔貅,夹杂着繁复的雕镂刻花,玉质红润、光泽。一眼望去,价值连城。“我说倒霉蛋,这么好的玉佩给了我,你不怕我拿去典当行换银子?”茹箬翻来覆去地掂量着手中的玉佩,轻描淡写到。

“你想去换便换,大不了下次见着你,再给你一块。”箜篌拿着眼睛觑了觑茹箬手上把玩的玉佩,故作轻松的应答。此刻箜篌想着,你这丫头,这玉佩你敢拿去典当,可没有典当行敢收,不过只要你高兴,你想怎样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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