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过后,耀眼的阳光慢慢褪去,她看上去如此殷红美丽。王予凌并没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在离公寓两公里远的青潭公园坐下,其面朝夕阳,背靠常青树,静听《恋枫之声》。初始旋律如和风,轻柔而细腻。稍过几秒,音律渐渐急促,兴奋中带有几分悲伤。急转直下,已是挥泪如雨,泣而成声。忽而又缓,令人心清静和,最终收敛于困惑。《恋枫之声》乃为纯音乐,其配文如下:
柔风掠过秋林,枫叶飘零四落。
阴云细雨绵绵无期,愁思万绪断续无眠。
踏金叶而行,冒寒雨而顾。
留下浅显的足迹,迎来湿润的面颊。
失落的背影,恍惚的神情。
回忆走过的道路,还剩孤寂的古木。
清晰的容颜,消失在天边。
徘徊于此难以前行,羁绊于此难以思索。
余心旧梦,破叶残卷。
休息片刻,他朝一家《简约》的咖啡厅走去,该咖啡厅为无人餐厅,服务员全为科蓝第三代机械人‘蓝’,但是这些机械人只能按原有路线运作,既不会思考第二条路线。整个大厅装饰华丽,四壁挂满不整齐的图画,图画上还有许多人留下的寄语和希望。每张桌子上方都挂着一盏与天花板呈40-80度的灯。每盏灯的方向各异,就像一个很随意的人布置的。桌子是一块超级显示器做的,点单、付款、上网等都可以完成。但是每个角都不是90度,无论怎么坐都会让人感觉不协调,可能唯一正常的是椅子了,平淡无奇。大厅稀稀散散的几个客人,正品尝着咖啡浓厚的香味,他来到一个角落坐下来,点了一杯草莓味的咖啡,仔细的观察他们的行为。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青年随意找个位置坐下,T恤印有《梦幻之地》的封面。[《梦幻之地》是前年灵溪公司推出的一款角色扮演游戏,与传统游戏相比它拥有更高的自由度和更多玩法,兼并射击、刀剑、拳击、单人和团队。]
王予凌仔细打量一下,普通的面貌,简单的平头,身材中等,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于是又慢慢品尝咖啡,他已经喝习惯店里草莓味的咖啡,一般人喝过之后都不会再点第二次。又过了一刻钟,似乎一切都趋于平静,便起身离开,踏上那条熟悉的小道回家,不应以家称呼,只能叫住所罢了!
小道隐藏在高楼之间,虽然天还透着一点点光,但小道旁的灯光早已亮起。刚走出不远,发现路边行人休息椅上有个人。他双目紧闭,穿着黑色西湖,好像在享受着什么。靠他越来越近,面目也越来越清晰,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显得很英俊。
“你好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竟忘记了。”当擦肩而过时,黑衣人说道。
“你看清楚了吗?你是不是认错认人了?”
“我们一定见过,好像还一起做过投资?”黑衣人一脸正经的说道。
此刻王予凌已经察觉到,这可能正是自己要找的人。遂故意说道:“原来是老朋友啊!失敬,失敬!”
“让我想想你的名字,王予凌。”
王予凌这时慢慢靠近坐在luo旁边,停顿片刻后,luo说道:“什么生物基因项目能获利如此丰厚的回报?”
“项目是有,不过要满足两点条件才可以,一是承担相应的风险,二是实力。”
“给我一个恰当的理由让我相信你?”luo反问道。
“人总有很多缺陷,比如欲望,当我们对事物的渴望达到一定程度时,我们就会为此而冒险。”话刚说完,他起身向前走去。
luo跟随他的脚步,注视着他说道:“你是一个特别的人。”
“有何特别之处?”
“我也喜欢在黄昏之后,透着蒙蒙月光,独自散步在公园,打开隐藏在角落里的记忆,用心去感受,时而停留脚步,感受的是忧愁,时而加快脚步,感受的是喜悦,唯月知心。”
王予凌并没有回答,到路的拐角两人相互道别,约定第二天在此碰面。
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脾气,说变就变。昨天还燥热,今天就乌云密布。王予凌和luo碰面后,穿过几个街区,来到一栋大厦旁,该大厦独属于月桥湖南分公司。月桥公司主要从事航天飞机和地面飞行器的研发设计,同时也是唯一一家为游客提供月地旅行服务的公司。其代表作品月桥一号(yq-01-001),用于月球和地球之间的运输任务。
大厦门前有一块超级显示屏,正介绍月桥一号:月桥一号全机采用复合材料,甚至每个螺钉。它的各种测试表现异常出色,能够在恶劣天气执行月地往返任务,全机总长42米,翼展22米,自重38吨,起飞重量却达300吨,可乘坐68名旅客...。
“小时候最大希望就是能够畅游太空,但这个愿望一直到现没实现。”王予凌自言自语的说道,“让我们实现它,你愿意为此而冒险嘛?”
“但愿一试!”luo说道,“可要怎么操作?”
“听闻你黑客技术甚好!”
“我已明白!”
月桥公司的购票流程:登录月桥官网→选择购票→提供有效身份→支付→月桥币(银行支付)。对于没有能力支付的,月桥公司提供借贷服务,但是贷款人拥有的固定资产必须大于往返地球票价2500万,对于luo而言,这是一个漏洞。
王予凌和lou一起进入大厦,在接待区需等候一刻钟。
“一刻钟时间够吗?”王予凌问道。
“足够!需要提供你的身份信息。”
短短的数十分钟,luo已完成各自名下的财产。他们各自借贷250万月桥币后,用于支付月地往返票费用,其购买的登机日期为2051.9.16。
他似乎早已忘记和唐鑫的约定,回到公寓后,以周末回家由推迟这次邀请。
这天终于到来,王予凌早早起床,前往月桥公司。两人在登机客厅见面后,要了一壶颜色略深的茶,一看就知道这种茶非常苦。
王予凌喝了很多杯,体验的是痛苦,并没有尝到真正的乐趣。那曾经的期待,时间的等待,眼看就要实现了,心中深感激动。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绵绵细雨,好像下了很久,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他透过玻璃,凝视着远方,朝外面走去,慢慢伸出右手,仰视阴暗的天空,有几许失望,也有几许悲伤,似乎回忆起什么。回到大厅后,luo刚刚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
等候多时,终于踏上月球旅行,经过一系列检查后。他们登上月桥一号,其代号为“yq-01-012”。起飞的瞬间,他心情无法形容,甚至忘记自我。
月桥一号在茫茫细雨中起飞,穿过云霄,进入大气层,漂浮在太空。它慢慢接近月球,最终降落在月球基地上,月球基地位于月极一端。
待到航天飞机停稳后,游客从其出来,无不感叹!
“月亮竟如此美丽!”
“地球那么漂亮!”
其中一位身穿白色衣服,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感叹道:“秋夜望月思佳人!我叫李颜枫,能一起旅行说明很有缘分。”
王予凌和luo分别向他作自我介绍,当然luo用李伟自称。访月基地有一条非常长的密闭走廊,这是提供游客观光的地方,走廊两边分别摆放两列植物,灯光整日照着,在顶部安放着强大的调节系统,用于调节氧气、温度、二氧化碳等,其供能系统为核能。
他们走向长廊,抬头仰望,没有任何色彩的天空,也没有风的气息,唯有明亮的星星。身体轻盈飘逸,放佛进入一个未知而又畏惧的地方。在离走廊不远处的地方,有许多光束从地面射出,不停的运动着,与夜场的感觉相似,但又有所不同,至于何处不同,他自己也不清楚。走廊末端有一个非常大的餐厅,它能够同时容下一千多人就餐,餐厅旁边便是中央大厅,大厅中央有一个非常大的舞台,供给游客跳舞或者公司的免费演出。
餐厅后方就是客房,客房分两种:一种是固定客房,另一种是流动客房,固定客房是那些常年待在月球上的服务员、安保员、维护技术员和工程师等的住所,流动客房是专供给游客休息的地方。流动客房和固定客房的设施也是不同的,固定客房有一套‘引力系统’能提供与地球一样的引力。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锻炼器材,这是为他们返回地球时,能适应地球的引力环境。流动客房多注重娱乐性,没有锻炼器材,也没有‘引力系统’,环境舒适优美,根据不同人的喜好,设有不同的环境。科学爱好者的房间有望远镜,钢球链摆等各种有趣的小东西;音乐爱好者的房间则有各种乐器;文学爱好者的房间则有各类书籍...。
到了就餐时间,王予凌、luo和李颜枫三人坐在餐厅一角点了三杯桂花茶。几分钟之后,一位青年女性踏着轻盈的步伐,穿着黑色的西装,长发束着,面容秀气,纤细洁白的手拖着盘子,将盘子放在三人面前,取下三杯桂花茶并说道:“先生,需要些什么?”
“让我想想,有没有菜单?”李颜枫微笑着说道,“请问如何称呼姑娘?”
“我姓刘,叫我刘小姐就好!”
“刘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而且非常有气质超俗,能留个联系方式嘛?当然并非我之意,而是这两位的意思。”
“若是诚心就应该自己问。”刘小姐严肃说道。
王予凌和luo并未说一句话,似乎是默认了。她为了避免尴尬,还是留下了联系方式。
用过饭后,中央大厅舞台开始有人表演。
“我有点不适应,先去休息。”王予凌说道。
此时舞台响起一首纯音乐《月之夜》,旋律平缓舒适,跌宕起伏,时而令人想起那些不如意的人生,时而令人想起那些愉快的事。与之优美动听的便是这首歌的作者,起初这首音乐由一名叫‘知意’的网友上传到秋思,因为点播的次数太多而出名,可惜该作者再也没有出现在秋思上,仅仅留下一个空的账号。
luo沉醉在旋律之中,似乎被吸引了,回答道:“我还想待一会儿”。
他留下二人在大厅,独自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房间,整个房间布置淡雅新颖,窗边靠着的是床,被子和床单是蓝色星空主题,有深有浅,深色地方印着星星,浅色的地方印着月亮、太阳。床上方挂着几只千纸鹤,床边则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桌子,文理清晰可见,桌上摆放各种物品。王予凌躺在床上,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凝视着夜空,此时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看着发呆,有些沮丧,也有些期待。
他抬头向上看时,才发现这些千纸鹤有字。这大概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印记,这时他发现桌上有几只没有文字的千纸鹤。他已明白其意,便拿了一只写下“曾经很遥远,现在却很近”挂上去。
好奇心是每个人天生的,所以他顺便看了前几位留下的千纸鹤:“未曾想过的事,但却发生了”“旅行仅仅是排除心中的寂寞”“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美好的事物”。
次日返回地球,经过昨日细雨的洗礼,整个月桥公司显得格外的清新。然而此时月桥基地已经被警方包围,只待犯罪嫌人现身。Luo、王予凌和李颜枫正在安静的享受着,当月桥飞船穿过云霄,降落在基地上时,王予凌和luo便被几名警察逮捕。
王予凌异常的激动问道:“我没有犯法,为何抓我?”
此时一名身穿警服,身材中等,面色黝黑的警察说道:“你已涉嫌伪造证件被捕,请你协助调查。”
luo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很平淡。两人双手抱头,被带上警车,在前往警局的路上,王予凌心里很乱,想到最后的结果:“为月桥公司服务一生,没有自由,没有薪资。”过了一会儿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这一切都被luo看在眼里,说道:“可能这是我一生中看过最惬意的表情。”
下车后,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见一座高大的建筑映入眼前,踏过阶梯,走在冷清的走廊,被带到审问室。审问室坐着两位中年男子,左边一位身材强壮,但也遮不住岁月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年过半百,右边一位则稍胖,面容温和似乎有些亲近。
“李警官,陈警官嫌犯已经带到。”旁边一位警员说道。
“你清楚自己所犯的是什么罪。”李警官说道。
他没有一点反对的意向,因为无论怎么辩驳也改变不了事实,不想做无谓的狡辩,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脱出,交代完后,他被两名警员带走。一路心想:“自我下车后,便和落分开,现在不知他的情况如何。”
“把他和章明曦关在一起。”其中一位警员说道。这时他才明白luo就是章明曦。
望着漆黑的房间,冰冷的铁栏,心里不停的问自己:“未来就如此结束了吗?”这时突听到走廊上传来清脆的脚步声,章明曦也被带到看守室,待警员走后。
“为渴望而冒险值得吗?”章明曦问道。
“事实便是如此。”他回道。
“我们之间的秘密又是什么?”
“秘密在遥远的地方,渴望而不可求,梦想被紧紧锁在这冰冷的房间。”
“我们所追求的只是一片空白,到底也没明白。”章明曦笑道。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想得到的是什么,但却不知王予凌想要的是什么,有意让对方说出自己的秘密。
“你听说过科蓝基因嘛?一家对外宣称拥有强大的基因设计、表达和培养的公司,能设计无任何副作用新型T细胞,清除各种病毒,包括艾滋和癌症,可是市面从未出现过。难道你不好奇嘛?我可以确定资料在公司局域网上,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王予凌随后说道。
“我还没有向你作过自我介绍,我叫章明曦,luo只是一个代号,可能比较喜欢‘落’这个字吧!我一直都在关注科蓝机械人有限公司,这是一个神秘的公司,它属于科蓝集团子公司。创于机械人格化时代,短短六年时间市值就超过月桥公司,第三代机械人“蓝”遍及全球。而对创始人罗信了解更少,即便网络上的描述很多,值得参考的却很少。这些都是疑问,还有初期“蓝”的监视行为,以及“性”行为,无不令人困惑。”落回答道。
“我们可以合作。”
两人相视而笑,对王予凌而言,他仅仅想要的是存在服务器上的技术资料,章明曦想要的则是了解科蓝,近年来发生很多事都与该公司紧密相连。命运似乎从此刻开始了,面对未知的事物和未来,一切都变得那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