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淡然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了,就是觉得累,回去躺了一下。”
立冬半信半疑地盯着姐姐看了好半天,谷雨故作轻松地打了他一下,说:“真没事儿!总见你偷懒,就不准我偷一次懒啊!”
从勘探队回到家里,弟弟妹妹该干活的干活,该上学的上学去了,家里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回想自己短短的不到二十年的人生,谷雨禁不住悲从中来,两三岁时,那个不成器的父亲就丢下母亲和他们姐弟,离家出走;十二岁时,当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就要担负起撑起这个家的重任。谷雨战战兢兢地活了十九年,就怕别人在自己和弟弟妹妹后背戳脊梁骨,父母的这一生算是彻底失败了,她要让自己和弟弟妹妹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做人,如今,弟弟妹妹慢慢长大,日子也好过了,然而,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步又走错了,钟波的不辞而别,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彻底被甩?未婚先孕,在当时看来虽然不再是见不得人的大丑事,但是她不能,她有一个在私生活上不光彩不检点的母亲,她也会被冠以被男人玩腻了而甩掉的恶名,想想镇上那一双双能杀死人的眼睛和一张张吃人不吐渣的嘴巴,人生漫长,生无可恋,做人,为何这么难啊!
谷雨第一次想到了死。她找来一支笔和一张纸,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立冬,照顾好妹妹,姐姐走了,姐姐对不起你们。
灶台底下有一包刚刚放置的灭鼠灵,谷雨躬身拾起,在准备服下的一瞬间,她想起了妈妈惨死的那个晚上,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她知道妈妈是要让她照顾好弟弟和妹妹。弟弟总是不让人省心,妹妹还小,不懂事,如果她死了,他们就真的成了孤儿。如果当初心里能放得下他们,早就答应嫁给钟波了。可是现在,主动找上门去,乞求钟波负责?嫁到钟家?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在钟家人面前,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这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了,还不如现在就死掉!
谷雨忍不住失声痛哭。
一个人的成长,需要十几年或几十年,但一个人的成熟却只在瞬间。哭过之后,谷雨忽然觉得一身轻松,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去死?要比别人活得更好,才不枉以前受过的苦啊!她把刚才写给弟弟妹妹的遗言抓起来撕得粉碎,不能让弟弟妹妹知道她目前的惨境,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实情,以立冬的狗脾气,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但这件事情肯定不能在仁和镇解决。毕竟是个孩子,又没有大人商量,谷雨只好采取土办法,搬重物,疯狂地跳绳,以期让孩子流产。
有一次,谷雨在跳了近半个小时的绳后,突然停下来,坐在地上伤心地哭了。立冬是个机灵鬼,联想起姐姐最近一段时间一系列的反常举动,比如姐姐不像以前爱笑爱讲话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还发现姐姐经常躲在一旁干呕,电视剧里什么东西都有,立冬偷偷地想,姐姐是不是怀孕了?但他不敢当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