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一席绿衣的安游搀扶着石不为奔跑在小路上,绿色的裙摆下早已泥泞不堪。
安游扶着石不为一直跑到了天黑,直到再没有一丝力气,身后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安游听着声音心头一紧,莫不成那些刺客追上来了?
回头却看到是自己一直乘坐的那辆马车,车辕上还躺着一个人影,马儿和安游很是熟悉,看到安游嘶鸣了一声停了下来。
安游这才看清车辕上的身影,正是帮自己断后的那个少年,不过现在少年的模样真的不止一个惨字能形容。
浑身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染透,不知道有多少个伤口,最离谱的是少年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弯刀,腹部更是有一根箭贯穿而过。
看着少年的模样安游不由得眼睛一红,这个自己招来完全是充人数的少年竟然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而且少年为了自己.......
安游伸出右手轻轻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终于忍不住安游的眼泪流了下来,自己贵为七南公主,私自出宫游历,这一路不知道看了多少生死,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出了自己长大的那个皇宫,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残忍。
嚎啕大哭的安游一把抱住了姜温义的“尸体”,再怎么说这个少年也是为自己而死,不知道哭了多久,安游才勉强摸干眼泪,扶着石不为也上了马车,看了看姜温义的尸体。
安游伸手拔出那把刀和箭“我出宫游历时时长幻想,倘若自己有了危险,指不定能遇到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潇洒江湖儿郎,是我太天真了,拔刀相助也就意味着有可能丢掉自己性命。。”
自语罢安游轻轻拍了拍马背,马儿拉着马车缓缓上路,一直到东边天色微微泛白,马儿也实在是不能再跑下去了,安游才喝停马,地处荒郊野岭,不过现在即将天亮。
困极了的安游躺在车辕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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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日落西山时安游才从睡梦中醒来,这一觉睡的实在不踏实,看向一边,石不为依然陷入昏迷内,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烫。
“这可如何是好?”从小养尊处优的安游乱了阵脚。
“水....”昏迷中的石不为沙哑着嗓子喃昵道。
“好.....水.....”安游四处看了看,却发现马车上并没有水,抬头望去不远处就是一个湖泊,安游跳下车辕慌忙朝湖边走去。
地面被太阳晒了一天,雨后的潮湿早已不见,地面一脚能踩出灰尘来,安游从马车上找到一个桶,提着通踩着灰尘便朝着湖边奔跑而去。
距离湖边还有十几步远的距离时安游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不远处的湖边坐了一个人影,那人影赤裸上身,一头黑发湿漉漉的披在脑后。
安游看着那身影手里的木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似有所感那身影转过了头,清秀的脸庞和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不是姜温义还能有谁。
“你醒来了?”姜温义从地上站起来说道。
“你.....你还活着?”安游捂着小嘴脸上满是惊恐惊讶的表情。
姜温义耸了耸肩“那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说着姜温义几步走到了安游的面前,弯腰捡起掉落在灰尘内的木桶。
姜温义走到近前安游再一次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只见少年瘦弱的身躯上满是交错纵横的疤痕,甚至有几处明显的在要害处。
记得很小的时候,在皇宫里,偶然有一次看到七南的两位将军因为犯了军法,于是负荆跪在自己的父皇面前请罪。
当时年幼的自己看到两位将军身上狰狞的疤痕被吓了一跳,疤痕林立在两位将军的后背,自己的父皇扶起两位将军说道“你们二人身上的每一个伤疤都可抵一次过错,正是你们二人满身的伤疤才换来七南的安宁。”
可是那两位将军身上的伤疤和面前这少年比起来,简直有些不值一提了。
姜温义看到安游正以吃惊的神色打量着自己算得上恐怖二字的上半身,笑了笑指着胸口一处伤疤说道“左边两刀一个是结巴砍的,一个是猴子砍的。”
又指了指右边更恐怖更大的伤口说道“这个是老袁留下的,这三个伤口换来了西北大漠让人闻风丧胆的乌鸡寨少当家名号。”
手指微微下移,姜温义指着胸口正当中的一个伤口说道“这个是当初乌鸡寨刚成立,和另一帮马贼交手留下的,也是那一战过后我们乌鸡寨的名声在西北大漠响亮了起来。”
姜温义接着抬起右手,一条可怖的伤疤近乎于撕裂了整个胳膊,扬了扬右手姜温义笑道“这个说起来就有些丢人了,是被狗咬的,不过你可别小看了那条狗,那是一只很大很大的大狼狗,不过也是我不对在先,谁让我去抢他狗盆里的一只大酱骨头呢。”
姜温义接着指着腹部的伤口说道“这里的就比较驳杂了,这些年和人交手无数,他们大都喜欢给我开膛破肚,这条最新的就是昨天留下的。”
安游一语不发的听着这个脸庞干净的少年讲述,姜温义脸上一直是一副微笑淡然的样子,安游却从那份微笑下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艰苦成长史。
若说那两位将军身上的伤口每一道都写着国之大义,那面前少年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则写着这世间最浅显的道理——活下去。
安游从姜温义手里拿过木桶缓慢移步走到了湖边,打满一桶水提了上来,姜温义从她手里接过水桶朝马车走去。
二人并排而行,不过安游的目光一直停在姜温义的脖子上,姜温义没有去看安游,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摸。
他的脖子上有一条横穿整个咽喉的伤疤,这个伤口按理说绝对够要了姜温义的命了。
姜温义仿若自语一般的说道“这个疤是我自己搞出来的。”
“当我感觉报仇无望的时候,当我无数次想起来我全家被灭门的时候。”姜温义突然回头对着安游灿烂一笑说道“不过我想死好像都死不了。”
安游沉默许久才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会死,不过你拼成那样救了我。”
安游突然伸出手朝他说道“谢谢你,我叫安游,是七南的公主。”安游说的落落大方,自己的身份从走出皇宫便一直隐瞒,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说明她对姜温义已经是绝对的信任了。
姜温义伸手握上了那只手道“姜温义,原来是西北大漠的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