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玲的临产期一天比一天逼近了。这中间做过几次B超,胎位正常。香玲见胎位正常就放心了,也不用管它是男是女。
遵照医生的嘱咐,她还是坚持着上班,不为假期打算,只想有利于胎儿自然地生产。
一天下来,香玲两腿浮肿得像刚刚出锅的饽饽,用手按一下,就会出来一个窝窝。晚上休息一宿,她才能觉得轻松一点点。
个体经济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眼看着个体户的日子一日比一日红火。人家个体户船小好掉头,什么挣钱就卖什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更有一部分个体户偷税漏税,赚一个是一个。不像供销社这个大集体,人员繁多,还要继续吃大锅饭。于是,供销社繁荣往日的景象,每况愈下,像一艘在海边抛锚的大船,暂时不能沉没,也缺少远航的动力,只能在风雨中飘摇。
香玲所在的供销社比大供销社还好一些,人员少,机动的余地大。经理很会干,也能干,和员工风雨同舟。整个供销社只留一个孕妇看门,自己和其他员工都出去跑,搞上门营销,和个体户一争高下。个体户凭借灵活自由的优势,以排山倒海之势在商品大潮中勇立潮头。逍遥庄供销社以灵活的经营方式和顽强的生存能力挣扎着维持生存。
生了,生了。“是个男的,”接生医生报出婴儿的性别。
瓜熟蒂落。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出生时的情景依稀在香玲的脑海萦绕……
伴随着分娩日期的来临,香玲感觉到婴儿在母腹中骚动得更加厉害,她知道小家伙在里面等待得不耐烦了,急着要出来看世界。于是,她努力克服妊娠带来的种种不便,为小生命的到来提前做好各项准备。
生命关天的大事岂能怠慢,离预产期还有两三天,毕丰收就让香玲到医院去住着,以防发生万一。还没等香玲准备好,他已经赶出摩托车等着。按常理是不适宜坐摩托车的,特别是拖拉机,颠簸得太厉害。毕丰收村有个嫁到邻村的姑娘,快要临产时,丈夫的哥哥开着拖拉机往医院送,拖拉机的颠簸加速了婴儿的出生,结果孩子半路就生了,由于害羞,没有叫停拖拉机,等到了医院,孩子活活憋死了。这个血淋淋的教训毕丰收当然知道,他把摩托车开得特别慢,像蜗牛在爬行,六公里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妇产科很清闲,只有一个年轻的医生,正在给一个前来做妇科检查的孕妇问诊。
轮到香玲检查,医生给香玲做了全面细致的检查,确信羊水已破,一天之内宝宝就会出生,让香玲在医院观察候生。
晚上九点多钟,香玲被送进手术室,接生的医生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还有一位四十左右的产科主任辅助,因为没有别的孕妇,破例让毕丰收也进入手术室。
把香玲扶上手术台,医生就让她憋气,一次一次地向外使劲。香玲一次又一次地喊累喊疼,撕肝裂胆地喊,医生让毕丰收抱住香玲,帮助使劲。香玲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劲很快用尽了,孩子还是没露头。
如此重复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香玲感到一点劲也没有了。
“给我打个催生的针吧,我坚持不住了。”香玲一再请求医生,毕丰收也随声附和,就是不见医生下手。过了很长时间,香玲觉得像有几年的光景,也不知是请求起了作用,还是医生觉得时机成熟,晚上十一点多钟,医生终于给香玲打了一针催生剂。
药到见效。在药力和人力的共同作用下,孩子先露出乌黑的头发,接着涌出整个头来,年轻的医生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轻轻接着孩子的头,在中年医生的精心指导下,她并不急于往外拖,还不时地向里按一下,直到孩子一下子吐出来。压在香玲肩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子落了地。医生一手托头,一手托起刚出生的婴儿的屁屁,情不自禁地报出孩子的性别“是个男的”。刚才香玲的疼痛让毕丰收的神经早已麻木,现在才转过神来,还有性别的问题。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母子健康就是最大的幸福。听说是个儿子,香玲心里没有了遗憾,费这么大的劲,遭这样的罪,终于生出个儿子,结果让人满意。
刚出生的孩子不会哭,也不会叫,那个中年医生从年轻医生手中接过孩子,迅速取出口中的异物,放到婴儿床上,一手握着两支小脚,一手敲打脚底,然后提起婴儿倒过来空着,一会儿,婴儿就发出哇哇的哭声。毕丰收看着医生无限爱怜地抱起个健康活泼的婴儿,心中充满了初为人父的喜悦。香玲听着孩子的声声呐喊,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当然孩子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毕丰收照顾香玲到天明,骑上摩托车回家报喜。中秋的早晨,风中略有几分寒意,摩托车在望不到边的庄稼中穿梭。成熟的果实散发出缕缕清香,一只雄健的狡兔在公路上蹦跳、撒欢。毕丰收分明觉得,那只狡兔分明就是自己儿子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