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登堂’雅间的门,屋内场景尽收眼底。两把木质高椅对立放于八仙桌两旁,暗棕色的桌子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糕点,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帘撒入屋内。
光线的亮度刚刚好。
水蓝劲装的少年正端坐在那里瞧着手中折扇,专注的神情就像在看自己的心爱之人一样,舍不得挪开半分。
“咳”
韩轩果断选择打破这静谧的画面!
陈逸仙手中动作一顿,缓慢的转身看来,漆黑的双眸没有半分情绪,淡淡的望着韩轩,无声的进行着灵魂程面的谴责。
大大喇喇地走到桌前,韩轩拉出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跟你一样,我也是刚到。”
看着面前那张笑脸,陈逸仙轻叹一声,揉着脑门:“轩兄,你大概可以徒脸接剑了吧。”
“哪里哪里,还差点火候。”韩轩谦虚的挥了挥手。
“你呀。”陈逸仙无奈的收起手中折扇。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小厮上菜,“今日邀轩兄来确实是有事情要说。”
欺身上前,陈逸仙坐正身体:“轩兄可还记得咱俩同岁?”
十六!?韩轩缓缓靠到椅子上,轻笑一声:“问这个干嘛?”
陈逸仙也笑了笑:“家里、宗内的叔伯都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十六岁就已经是炼气巅峰。所以逢人便说少族长这般好,少族长那般好……
还真是可笑,竟然没人知道你在五年前便已经到达这般境界。”
话语中没有艳羡,有的只是陈逸仙的自嘲。少族长是有百般好,众星拱月,人人讨好。
陈逸仙眼底多了一抹挣扎,笑容也逐渐苦涩:“我今年十六,十六也是宗门最后的入宗年限。我也不想过我爹给我安排的生活,我不想当什么少族长。”
“所以,你要入宗?”陈逸仙的想法出乎韩轩的意料。
玄天宗内有韩、陈、孙三大家族,也是宗门的三足。很久很久以前,三族联手创建了玄天宗,那时候的宗门完完全全是听命于三族。
渐渐地,随着外来血液的加入、增多,三族开始有意识的降低存在感,隐居幕后。
一直发展到现在,韩家隐匿,孙家低调,三族活跃在明面上的人是少得可怜,其中又以陈家居多。
“只是不想呆在族地,去哪里都好。”陈逸仙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韩轩的说法。
除了宗规外,陈家还有自己的祖训:凡嫡系者不可入玄天!!
这条祖训是千年前写入的,至于缘由陈逸仙不清楚。自出生开始他就走在父亲陈天泽给他规划好的道路上,年幼的他也相信自己的父亲。
随着渐渐长大,陈逸仙不知何时开始抗拒,抗拒陈天泽口中的家族利益,抗拒族人嘴里的少族长。
父子之间有了争执,一直作为他避风港湾的母亲离世更是雪上加霜,无形的隔阂建立在陈逸仙与陈天泽之间,关系逐渐僵硬。
不过,近来几个月,陈天泽一改往态,没有再逼迫他。因为陈逸仙就快十六了。
“我不想当少族长,更不会从父亲手里接过这样的陈家……”陈逸仙情绪低落,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这样。
“原来是这样。”韩轩恍然。
“你若是早些说出来,我便喊你一起出去散散心了。宗内就那么大,一个个的闭关不出,哪有外面的人情世故精彩。”
“是吗?”陈逸仙精神一振:“当真是好生羡慕轩兄,这般自由。不过可惜,我的时间不够。”
韩轩眉头一挑,知道他说的是宗门开山的事情:“你也不必失落,不要忘了我刚刚回来,说与你听便是。”
“哦,可有什么奇闻异事?”陈逸仙来了兴趣。
“你可知云阳郡城?”
“轩兄说的是最繁华的云阳郡?”陈逸仙有所耳闻。
“没错。”见其有了兴致,韩轩娓娓道来:“我到那里没多久,就碰到了一家很有意思的商贾。”
“他们家是世代经商,生意不算小,商队终日往返县城跟郡城之间。碰到我的时候,年轻小伙刚刚从老商人手里接过商队。”
“一路上,老商人把生意上的关系、窍门从市井小贩说到达官显贵,一个不落,年轻小伙记得也很用心。”
“可是唯独一条,他们俩产生了分歧。”
“分歧……”陈逸仙若有所思,他觉得韩轩在劝他,但他没有证据。
“没错。”韩轩点头。
“两人在进城道路的选择上有了分歧。老商人告诉他的那条路是最近的,虽然有山匪劫道,但关系他都已经打点好了,买路钱到位即可畅通无阻。”
“小伙子不乐意了,他说自己赚的钱不能白白分出去,宁愿绕远道……”
“轩兄!”叫停韩轩,陈逸仙感觉自己有了证据,“轩兄莫不是在劝我?”
“劝你?”
韩轩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否认道:“听上去是在跟你讲道理,但真的不是。”
“你知道我是在哪里碰到他们的吗?”
“哪里?”陈逸仙摸不着韩轩的想法了。
“山匪窝里!哈哈哈,没想到吧?”
韩轩拍拍桌子,“那个老商人怎么也没想到,山匪的头头换了,连人带货把他们全扣下了。
要不是那个小伙子一直跟我抱怨,我还真不一定会知道这么清楚。”
“…………”弯转的急,陈逸仙被闪到腰了。
“咳!其实吧,不管是近路还是远路都会有磕磕绊绊,经验丰富的老商人没有料中,那叫意外;年轻小伙准备好披荆斩棘,那叫果敢与无畏。”
“区别无非就是,一条路上走的舒坦,有人放心;另一条路上走的畅快,但甜苦自知。”
韩轩没有去点评陈家族长的做法,他知道,陈逸仙心底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至少你还有得选,但我却走不下去了。
少顷,韩轩伸手蘸了蘸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水痕:“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一直走下去就行。”
桌前,陈逸仙怔怔的坐在那里。
细密的阳光洒在桌上,是一条蜿蜒的水痕,熠熠生辉,微弱的光仿佛点亮了陈逸仙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