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二人坐在雁来居酒楼的二楼靠窗雅座上,秦念初整个人还是怔怔的,望着窗外街景行人,一副愁肠百结的苦恼状。
菜一道又一道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店小二笑着欠欠身:“菜上齐了,您二位慢用,小的门外候着,有事您招呼。”退着出去,将门一带。
关门声虽然轻,但终于将秦念初拉回神来。
“怎么点这么多?”
“刚才问你又不答,我只好随意点了。”
秦念初满含歉意,她是没听到他的问话,刚才整个人都有点懵,可是从小巷子走到这里,如何从街上人群里走过,如何上了楼,如何进了门,如何在窗前远远的看见琅嬛阁的半副招牌,这一切她反而记得清楚,而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如今是骆问菱,她秦念初闯入了骆问菱的人生。
南宫秋月看她闷闷地吃着,并不多话,也拿了筷子偶尔吃几口,就着手边的一壶扳倒井,自斟自饮,可再过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菜不合胃口吗?”
“怎么会?这么丰盛——”回嘴是本能,可是说着自己也犹豫了,是啊,桌上有鸡鸭鱼肉,怎么就吃着不香呢......自己病中还琢磨着要吃顿好的,如今真的坐在这了,却有些难以面对,这伤春悲秋的性格可不像是一贯的自己,忽觉后怕,我到底是秦念初还是骆问菱?
当下停了筷子,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白衣公子:“我是谁?”
“酒在我手里,醉的倒是你。”南宫秋月分了只杯子给她斟上。
其实秦念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后悔了,刚才从出门就一路愣怔,突然面对这陌生的世界是难免心中无措的,不该这么露怯,想了想还是定了心神,拿起杯子去啜那清酿,品着度数不高,倒是香甜可口,喝完一杯觉得不错干脆自己又倒了一杯。
这边已转开心思,那边却又幽幽开口:“原本你是骆小姐,如今却是晏楚小夫人了,自己选的路,何必来问我。”
秦念初手一滞:“也许,我不是,或者......”该怎么说,她不知道究竟要怎么说,她什么都不知道,纯粹是本能地觉得有内情罢了,而眼前这少年的心思更是琢磨不透,他们之间到底曾经是怎么一回事?
秦念初啊秦念初,你这莫名地穿越过来就成了别人的妾,却偏偏又对着这不满二十的毛头小子猜来猜去,这算倒霉还是自找的?
一壶酒很快见底了,南宫秋月看她一杯又一杯接连饮下,竟然没有劝阻,他忽然很想看看喝醉了的她会是什么样子,像之前那样张扬却不易靠近的,还是后来内敛反而亲切熟稔的,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秦念初晃晃空了的酒壶,举起来眯了一只眼睛往里面看,嘴里嘟囔一句:“这壶看着不小,才半斤不到?”
“尤二,再来壶酒。”南宫秋月对外扬声喊了句,那边哎了一声,不多时,又一壶酒送进来,口中兀自拉近乎:“世子今日好兴致。”
“出去不许乱说。”南宫秋月眉头紧了一紧。
“哎哎,小的嘴紧,您慢用。”赶紧弯腰退了。
真是矫情,来都来了,还怕人看见,那么不待见我。可是到底吃着人家的,不好发牢骚,秦念初接了壶来给两人都斟上,闲闲开口:“跟我一同喝酒很丢人?”
南宫丘岳顿了一顿,解释道:“晏家纳妾不是自家关起房门来了事的,再加上你的身份,这事迟早要择个吉日昭告一二,到时若有人嘴碎说你私自跟我外出,于你名声不好。”
秦念初一怔,有些意外,纳个妾还得昭告天下?虽感激南宫秋月对她的体谅,却又不肯说软话,仰头又喝一杯,装作不屑:“既如此,不出来就是了。”
“名分一旦定下,将来你再想出门是难上加难。”
那边语气不急不缓,清淡如水,可秦念初听得心里起了波澜,低头对着满桌子酒菜,眼眶渐渐有些湿......可是此时不是感动的时候,强自压了压心情,再抬头,已是面色平静。
“我的身份?我的身份还有什么可依仗的,不过寄人篱下罢了。”
“骆大人是难得的文武奇才,朝廷甚是倚重,必会照料好他的家人,你这哪算寄人篱下,晏府是为了朝廷而保你周全。”
嗯,看样子骆问笙身份贵重,倒是好事,有个好依仗,可惜他冷言冷语那个样子,等他回来,还是跟他搞好关系比较好,唉,说起来,去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问笙他何时回来?”
“嗯?”南宫秋月竟一愣的模样,低头想了想,“问笙走了没几天吧,这一来一回,恐怕还早呢。”
秦念初垂下头,心里有些难过,几杯下去,脑子不甚清明,总觉得刚才又有哪里不对劲了,张张嘴想要趁机多问些什么,被南宫秋月拦了下来:“快点吃,时候不早了,久不回去若被人知晓就麻烦了。”
嗯一声,低头吃饭,想着以后可能更不容易出来,不免难过,这算什么呢?从此后整个人就交待给晏府了吗?她不是生在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若让人一辈子困在一处,不疯了才怪,也罢,办法慢慢想,但此刻难得出来一趟,却不想急着回去,拖一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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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秋月果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她摸清他的脾气,随便开口糊弄糊弄就把他拖到了琅嬛阁。
“哟,是骆小姐来了。”一瞥身后,忙欠身行礼,“励王世子,您快请进。”掌柜的亲自来迎,又这么客气,看样子骆问菱是常客。
秦念初点头微笑,客气两句,只四处打量这古时书店,看能不能找几本自己喜欢看的,闷坏了的时候也好打发时间。
古体字太多太杂,看了许久没什么头绪,不经意一扭头,南宫秋月正盯着她看,却不似往常那样会脸红,倒是面有异色。
这时掌柜已经亲自捧了茶过来:“您二位请上楼,老规矩,新进的和上好的书籍都在上面存着呢,早上伙计刚打理过,一丝灰尘都不曾有。”
秦念初这才尴尬地笑笑,擎了茶杯往上走,原来常客自会上楼,并不在这门厅里晃荡,差点露馅,只好自言自语般打个圆场:“如今一楼的书也有趣的很,改日我细看看。”
“一楼都是些蒙童入学所用书籍。”背后闲闲地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