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剧团在这里唱了几天戏,晚上土匪把寨主的老爹绑架了,并留下一张字条,上写着:“沈寨主见字如面,限你三日内,送来白银五万两,麦子十万斤,白布一万匹。如果不送,就撕票,说到做到。司令土行孙
寨主是无能之辈,发疯似的说,我向哪里给他们弄这些东西去?别说三天,就是三百天,也送不去。戏剧正演到高潮,演员唱得正卖劲,锣鼓敲得咚咚响,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窜上台去,大吼道:“别唱了,别唱了!”
演员躲进后台里,锣鼓也不敲了。台下几千人气炸了,一起呐喊:“不准停,不准停!”
郭楼的沈老太爷,是他的本家爷爷,正听到兴头上,突然被他搅黄了,气得暴跳如雷,喝令一群年轻人,狠狠地打!
他们把寨主拉下台去,摁倒地上,一顿暴打。寨主的儿孙们,喝令家丁操家伙还击,双方扭打起来。郭楼的人吃了亏,护着老太爷跑回村里,扛出土炮和火药桶,对追赶的人群开炮了,火光一闪,“咣,咕噜……”寨里人吓得纷纷后退。
寨主火了,命令大家抬出大炮还击。炮声震得大地忽闪忽闪的,双方对打到半夜,才肯收兵。次日天刚亮,两村又摆开了战场,炮声隆隆,杀声震天,形势万分危机。寨主命令大力带头往前冲,大力不同意,叫他把人都撤回寨里去。寨主已经杀红了眼,骂他是卖国贼。
他笑道,大叔,听我把话说完,再骂也不迟嘛。现在你家老爷子生死不明,你应该设法营救,哪有闲心搞窝里斗呀?沈老爷辈分比你长,他倚老卖老打了你,你犯不着挑起两村人大动干戈。双方都往死里打,打伤的你得养,打死的你抵命,两村人结下了通天大仇,还能见面吗?日子还过不过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老就让他这一回算吧。三天的期限,眨眼就到,还是抓紧时间设法救你家老爷子要紧,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寨主恍然大悟地拍着脑门说,我真是浑球,幸亏你提醒,若打上几天过了期限,老爷子就没命了。爷们,你说怎么救老爷子吧,我听你的。
先停战,向沈老爷子赔个不是,两边和气了,再想救人的办法。
寨主一听要他去投降,说什么也不干。
解铃,还要系铃人,这事非你去解决不了。大丈夫做事,顾全大局,能屈能伸才行,有我保护着,你不要怕。
寨主一怕丢面子,二怕挨揍,想让他儿子替他去。大力说,你是为两村人免受伤亡去的,两村老少爷们都感谢你,夸奖你顾大局,识大体,是个大丈夫。如果他们谁敢打你,我就收拾他们。我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为了你不受法律制裁,为了树立你的威信,你想好了再去,别事后抱怨我。
他完全明白了,十分感激地说,多亏你提醒,否则,我非惹来杀身之祸不可,立即命令大家,赶快撤退。对方见这边的人都撤了,高兴得大喊大叫,欢呼跳跃。他们也撤退了,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寨主对大力说,到那里我可不给他下跪。大力说,那是自然了,你去认个错,给足他面子。二人到了郭楼,见沈老爷坐在太师椅上,身边站着几十个中青年。他们吹胡子瞪眼,摩拳擦掌,等着老头子下命令。寨主吓得腿肚子抽筋。大力朝老头子拱拱手说,老爷爷,大叔向你老人家赔不是来了。狗皮袜子没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老人家是老族长,沈庄的人,都是你的晚辈。如果被打伤或打死了人,你老人家还不疼得揪心?寨里人将这村的爷们打伤了,还不是奈何你老人家吗?家和万事兴,咱可不能再打了,你说对不对?
老头子被大力的话感动了,高兴地说,好乖乖,你的话我爱听,冲你的面子不打了,只要他这个小寨主不再称霸、胡折腾,我就饶了他。
寨主急忙向他作揖道,爷爷,千错万错,都是孙子的错,你老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吧!
老头子气得一扭脖子,质问道,戏正演到热闹处,你凭什么叫收摊子?太不像话了。又纠集寨子的人追着打我们,支起火炮轰我们,你是真厉害。
寨主十分沮丧地说,爷爷,你不知道,我爹被大马子绑架了。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五万两白银,十万斤麦子,一万匹白布,限期三天,三天后叫我去收尸,我能不着急吗?锣鼓敲得我的心都要碎了,所以做了一件蠢事,扫了你老人家的兴致,改天我请一台戏,在郭楼唱好不好?
老头子正愁着没有台阶下,故作惊讶地说,哎哟,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小子,你不怪爷爷太鲁莽了吧?是哪家大马子干的?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提出来,爷爷全力以赴。寨主告诉他,是个外号叫“土行孙”的家伙干的。老头子一摆手,让他们走了。
寨主招集子侄商量救人的事情,并邀请大力参加。他要大家献计献策,大家要他先发表意见。他急得抓耳挠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晃得人头晕。
有人提议赶上几头肥猪,抬上几坛酒,给他上上面子,求他少要些,期限放长点,筹备齐了,给他送去。
有人问,东西从哪里来?
寨主说,按人头,平均摊派。
几个人同时提议,按土地分摊,地多的多拿,地少的少拿,没地的不拿,这样才合理。寨主坚决不答应,他说,凡是住在寨里的人,不论大小,都要摊一份。
有人说,有的人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有的人家已经揭不开锅了,他们哪有钱给大马子?如果他们说,这亊与他们无关,不拿咋办?寨主哑巴了。
大力说,分摊款项行不通,大马子贪心不足,你这一次如数送去了,他们瞅准机会再绑架,你家里人出门可要留小心了。寨主求他快想个既能救人,又少花钱的办法。
他笑了笑说,你可以绑架他的亲人,进行交换。
寨主高兴地一拍桌子连声喝彩:“妙,实在是妙!但是……”他高兴了半截,就泄气了。我们连土行孙,是哪里人都不知道,上哪里抓他的亲人去?谁能给我透露消息,我就奖他一千斤粮食。
他侄子说,土行孙,心狠手辣,可不是好惹的,谁肯拿命换一千斤杂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得加码。
他咬咬牙,狠狠心,一千斤麦子,一千斤杂粮,一百两雪花银,这总可以了吧?
大家说,可以了,把告示贴出去,马上就有人来告密。
大力摆摆手说,贴告示,等于给大马子报信,他的亲人不就躲起来了吗?如果他的亲人被抓来了,他一定找告密的人报复,你也别想安生了。大家抓紧时间,分头去暗访,不准走漏风声。
寨主一面感谢大力,一面教育子侄,晓以利害关系,烂在肚里也不能说。
大力走进石家,问玉兰婶,白楼有没有土行孙的亲戚?
她想了想说,孙狗蛋的大姐,住在白楼西头,街南边第一家,他娘经常在她家住着,你问这事干什么?
他反问道,有一注财,您要不要?
她笑着说,只要合乎情理,当然要了。
于是他就把详细情况告诉了她,并给她解释说,绑架土行孙的亲人,是交换老寨主,我们先跟寨主立下契约,两千斤粮食从地租里扣下,一百两银子,当面兑现,这事绝对保密,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反问道,狗蛋姐家,住的地方,惠珠也知道,这一注财你得了不好吗?
他诚恳地说,大婶,你家生活困难,我想帮助你。其实出了问题,我也不能在清水里。你喊大表叔来商量一下。我办事,你们放心,保险万无一失。石家人聚在一块商量了一阵子,石姑老爷恨透了寨主父子,很不情愿,但迫于穷困,他们也只好答应了。大力领着进才去见寨主,立了契约。
夜幕降临的时候,进才和寨主的子侄四五个人出发了,他们到达目的地,院里一只狗叫了起来。他们从门缝里塞给它两个大馍,它衔到一边吃去了。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认为是丈夫回来了,不耐烦地说,天这么晚了,你咋才回来?
她把门打开,他们不准她出声,把她绑上,把信丢到院里,关上门,急忙返回来。
寨主给她解开绳子,让她坐在客厅里,说明缘由,请她放心,决不会亏待她。她听明白了,也表示理解。
次日下午,她丈夫将老寨主送回来,说了一些客套话,把妻子领走了。按契约规定,寨主跟进才如数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