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的手表指针,指着晚上十一点多。光是走近事务大楼的会议室,便飘来一阵烟味。即使会议室的门紧紧关着也一样。新田做了一个深呼吸,屏住气息,将门打开。
混浊的空气中,看到几名搜查员。其中一人是本宫,交抱双臂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新田往旁边的折叠椅一坐,本宫便睁开眼睛:“嗨。”
“辛苦您了。组长呢?”
本宫哼了一声,露出苦笑。
“两个小时前回警本厅了,好像是和管理官去向课长报告情况。因为侦查丝毫没有进展,上面也很焦急。”
“可是卧底调查才刚开始而已。”
“问题就在这里。就是因为派刑警进入饭店卧底这种费力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如果做不出甚么成果就伤脑筋了。可是就我们来说,只要凶嫌没有动静,我们也就没辙。只要发现有点诡异的客人,我们都仔细锁定调查了,但全都挥棒落空啊。”
“关于这件事,那个女客人怎么样?”新田问。
本宫以小指搔搔细眉上方。
“那个姓片桐的房客是吧?眼睛看不到的。”
“是的。她应该去餐厅吃过饭。我有向组长建议,派个人去监视她。”
“我知道啦。因为我乔装客人到餐厅去了。”
“本宫前辈?去法国餐厅?一个人?”新田不由得睁大眼睛。
“是一个人啊。怎样?我就不行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新田拚命忍住笑意。想到长相凶悍的本宫,一个人拘谨用餐的模样就想笑。“结果,你觉得如何?”
本宫撇着嘴角,揉揉后颈部。
“就我看来,没有特别不自然的地方。如果是装出视障者的模样,倒是看不出来。不过,我也不敢说得很笃定。也有可能是我的注意力不够。”
“手套呢?”
“她有戴喔。用餐的时候也一直戴着。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可是不到绝对有问题的地步。说不定她有甚么苦衷。”
“话是这样没错……”
本宫托腮,将手肘抵在会议桌上。
“就算那个老太太在演戏,也和我们的案子无关。因为就过去的犯案手法来看,凶嫌应该是男的错不了。第一个人被绞杀,第二个人被扼杀,第三个人被钝器重击死亡。女人是办不到的。尤其是那种孱弱的老太太。”
新田无法反驳这个看法。他自己也向能势断言说,凶手不是女性。
“那么,我也差不多要收工了。”本宫站起身。“那,明天见罗。”
辛苦您了,新田说。本宫他们住在离饭店徒步十分钟左右、久松警署准备的休息室。
新田走向贴了很多照片的白板,整体扫视了一遍。在品川发生的上班族命案,在千住新桥发生的家庭新田蹑手蹑脚走过去,立刻发现那是山岸尚美。她的前面有笔记本和电脑,电源依然开着。除此之外,桌上摆了几张列印出来的A4大小纸张。
新田窥看电脑萤幕,画面上显示是新闻报导。虽然报导的是杀人案,但和新田他们无关。
新田拿起列印出来的纸张,上面列印的文章也是杀人案的相关报导。而且这起命案新田很熟,就是冈部哲晴在品川被杀的案子。其中有些报导和新田等人在侦查的连续杀人案有关。
顿时,新田明白了。虽然向山岸尚美提过至今发生了三起连续杀人案,但没告诉她是甚么样的案子。此外也没跟她说,为甚么警方研判下一起命案会发生在这间饭店。但她无法接受警方不肯明说,所以打算自己调查案子的内容。所以就一一调查最近发生在都内的命案,将新闻报导列印出来。
新田站在山岸尚美的身旁,轻轻拍她的肩。
不久,她缓缓撑起身体,但眼睛依然闭着。身体稍微前后摇晃之后,睫毛动了几下,终于微微睁开眼睛。
“山岸小姐。”新田出声叫她。霎时,她宛如遭到电击似的,背脊突然打直,眼睛也睁得很大,抬头看向新田。
“啊,新田先生……你甚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来。在这里睡觉会感冒喔。”
尚美托着腮,愣愣看了新田片刻。或许脑筋还没清醒吧。不过,当她注意到摊在桌上的文件,慌忙地收拾起来。
“你不用急着收啦,我都看过了。”
听新田这么一说,她暂时停手,但立刻又动了起来。
“你想叫我不要多管闲事吧。”
“不是闲事,是没有必要。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查案的事就交给我们。你不该介入。”
“这是我自己在做的事。我不认为有给你添麻烦。”
“我没有说麻烦。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好。所以至少,休息的时候请好好休息。”
“既然是为我好──”山岸尚美说到这里打住了,轻轻耸耸肩。“没事。”
“你希望我把一切告诉你,对吧?”
“可是不能告诉一般老百姓吧。算了,没关系。”她关上电脑,站起身。“辛苦你了,晚安。”
“那位老妇人,后来有说甚么吗?就是自称视障者的老妇人。”
走向更衣室的山岸尚美,驻足回头。
“没有,甚么都没说。她怎么了吗?”
“哦,我还是觉得怪怪的。”新田摸摸鼻子下方。“小心一点比较好。”
“白天我也说过了。就算那位客人在演戏,只要和犯罪行为没有关系,我们就不该改变我们的应对。”
“瞧你这么说,你也怀疑那可能是在演戏吧。”
“我只是在说假设,或许有这种可能。不但下一秒钟,她微微一笑。
“感谢您的忠告。毕竟是擅长怀疑别人的专家的意见,我会谨记在心。不过,我也有身为专业饭店人的自豪。我相信我的眼光。既然那位客人和你们在查的案子无关,就请交给我处理吧。”
“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插嘴?”
她露出带点嘲讽的微笑。
“新田先生,你也是吧。你也不希望外行人插嘴办案的事吧。”
新田皱起眉头,点点头。“好吧,随便你。”
山岸尚美再度说了一声“晚安”,便朝更衣室走去。
休息室和更衣室刚好在反方向。新田迈开步伐时,外套里的手机震动了。掏出来看是谁打来的,结果是能势。新田想起,他说过今晚深夜要偷偷回来饭店的房间。
“喂,我是新田。”
“我是能势。辛苦了。”
“你已经回来饭店了吗?床睡起来感觉如何?”
“哦,这个嘛,因为还有很多杂事要做,今晚可能无法去那里了。真可惜啊。”能势语带沮丧地说。
新田在心里痛骂,活该!但嘴巴上却这么说:
“真是辛苦你了,难得订了那么棒的房间。”
“就是说嘛。所以我想说不住太浪费了,才打电话给您。”
“甚么意思?”
“新田先生,反正您也要找地方睡觉吧?既然这样,就去睡那个房间吧。”
“咦?不,这不太好吧。”
“为甚么?单人房住两个人或许违反规定,但您一个人睡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问题不在这里,我的意思是那是能势先生你的房间,所以我不能进去睡。”
“可是我不能去也没办法呀。如果新田先生去用那个房间,我的心里多少能平衡一点。否则这样空着没人住,我花大钱就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