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新的心碎了!
范春蓉被推进了校医院的抢救室,他木然地站在门口等。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抢救室的那扇纯白色的门。
直到沈郎元和张贵宗找到校医院,柳文新才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你们说蓉蓉会不会有事?”柳文新急切地看着两位朋友。
“不会的,不会的。说不定等她好了,会非常感激你呢!”沈郎元安慰他说。
不到一个小时,抢救室的门就开了。柳文新他们仨一下子挤了过去,“医生,她没事吧?”三人几乎是同时发问。
“没事儿,就是惊吓过度引发晕厥!其他的都是皮肉伤,静养两天就好啦。”
范春蓉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目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柳文新、沈郎元和张贵宗三人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病房才围到病床边上。
范春蓉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仨一样,依旧是直盯着天花板。
三人都小心翼翼地站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沉默笼罩了这间小小的病房!
“滾!”范春蓉干巴巴地挤出来一个字,依然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柳文新他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挪动一步!
“滾!”范春蓉的声音更大了,这声音似一把利剑刺进三个人的心里。
柳文新被沈郎元和张贵宗一左一右地把柳文新拖出了病房。
从云彩缝里投出的几丝阳光无力地照在他们仨身上,深秋的风已颇有寒意,法国梧桐的落叶随着风在地上翻滚。
“我想去喝酒!”在校医院门口僵持良久不愿离去的柳文新忽然吼出了一句话。
“借酒浇愁,也好,也好。”沈郎元对张贵宗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拉着柳文新朝新西门方向走去。
柳文新醉了!成了一摊烂泥!沈郎元和张贵宗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抬回了宿舍,“看他这么瘦,怎么喝醉酒之后这么重呢!”
柳文新被抬回宿舍的时候,杨震、刘辉、闫学诗和梅北光他们正在组队打穿越火线。
看到柳文新醉成这个样子,都颇感意外,“柳文新竟然能喝醉!真是活久见!”他们四个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沈郎元和张贵宗两个,沈郎元和张贵宗朝他们摇了摇头。
话虽这么说,112的人纷纷行动起来,打来三暖瓶热水,并在柳文新床边放上两个塑料盆子,准备接呕吐物。
这是112宿舍照顾喝醉酒的成员的一贯的做法,正因为彼此的照顾和体谅,整个宿舍才能一直和睦团结。这种氛围让那些彼此之间勾心斗角的人羡慕,沈郎元正是因为这个才时不时的往112宿舍跑的。
柳文新醒来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知道大家都去上课了。
浑身酸疼,一动也不想动!他不经意地一偏头,看到了床头桌子上的大水杯子下面压着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去上课啦,你醒来记着喝水!”柳文新觉得一股暖流从心里漾出迅速地流遍全身。
守在抢救室门口的时候,柳文新憧憬过他和范春蓉的未来,或许经过这一场,范春蓉就能接受他了呢!
一直到范春蓉从抢救室里出来,柳文新一直抱着这个想法,直到听到范春蓉的那两声“滚”,他觉得他的世界崩塌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酒真的是样好东西,他在黑暗中徘徊,仿佛抓到了一样救命的东西。喝呀!喝呀!喝呀!混沌的天地开始打旋,感觉整个身体在膨胀,在燃烧!像一座火山呀,等待着喷发的时机。忽然,亮光一闪,无边的、浓得化不开的黑从四面袭来,来不及问一句,我在哪里?便彻彻底底迷了路。
柳文新确信,是这张纸条重新照亮了他的世界。他挣着坐起,端起那个1500毫升的大水杯,把满满的一杯子水一饮而尽!当他把水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喝尽了黄河和渭河的夸父,豪迈志气从心底升腾而起!
柳文新知道四点半还有一节课,那是沈郎元和闫学诗他们最喜欢的《中国文学史》,而自己每每上这个课的时候,总是马马虎虎,目光不自觉地会在教室里搜寻范春蓉的背影,然后就再也挪不开。
“再也不会啦!”柳文新在心里大喊。他没有下床去教室上课的打算,侧身从枕头底下翻出来那本厚厚的日记本,里面记的内容都是自己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借着手机的手电光写下的。他翻开新的一页,写下“2013年11月3号,从头再来!从今天起,那个名字与我无关!”
柳文新把日记本重新放好,再次躺了下来。猛然间,他把被子掀开,挺身而起。穿上许久没有穿过的军训时发的那双军绿色球鞋,“我想狂奔!”柳文新在心里告诉自己。
灰色的云彩完全掌管了天空,凉风冷飕飕地吹着,偌大的操场上没有几个人。柳文新迈开大步,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迎着冷风奔跑。
还没有跑半圈,呼吸就变得越来越沉重,胃里翻江倒海一般!
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呕吐物从嘴里、鼻子里喷射而出!柳文新蹲在跑道上,双手紧紧地捂住痉挛的胃,仿佛要扶住它不让它颤抖一般。
负责操场保洁的大爷吆喝着跑了过来,勒令柳文新把呕吐物打扫干净,对于他的痛苦,大爷仿佛没有看到。
靠着从大爷那里借来的卫生工具,柳文新勉强地打扫好了跑道。他知道,得抓紧回宿舍了,因为现在眼前发黑,感觉轻飘飘的,随时都有可能晕倒在操场上。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柳文新不确定有没有人愿意把一个浑身酒臭味并且衣服上沾满呕吐物的人送到校医院!
是云彩在动?还是自己在飘?柳文新分辨不出来了!思绪也想此刻眼前飘忽的天地一般,飘呀飘,阳光下的农家小院中那个和一条黄狗嬉戏的小男孩是谁呀?
“爷爷,爷爷,咱们村为啥叫柳家胡同呀?”那个老是缠着爷爷问问题的小男孩是自己吗?
迷迷瞪瞪地回到了宿舍,柳文新对着空荡荡的宿舍大声喊道:“我想回柳家胡同!”然后把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