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朱棣着实沉闷了好久,府中育有子嗣的妻妾,还有可怜的小玉燕,结局都如此让人唏嘘,早知道就不去这该死的柏林寺了。
就算前路渺茫,也好过清醒地直面悲剧,不过章嘉活佛所言还是极有道理的,天命不可违!当初父皇越过年长的儿子们,强立年幼的允文为皇太孙,便是如此!
朱棣突然想起当初的上书房时,太子与老大的争辩,若是高炽早逝一年,永乐帝是否依旧会传位于皇太孙朱瞻基,而不是改立汉王朱高煦。
当时只觉得此二人太过可笑,竟然拿我文韬武略的瞻基,跟朱允炆那个蠢货比,可是现在想想,其实老大说得也不无道理,高炽一脉的子孙大多都有肥胖问题,英年早逝者以至于少帝继位并不罕见,严重影响了国祚绵延。
而改立煦儿,最起码煦儿一脉不会断绝,甚至以煦儿父子的骁勇善战,无路如何也不会有土木堡之耻吧,就不会有武将集团的彻底覆灭,使得太监与东林党把持朝政,耗尽整个大明气运。
那这大清朝呢,朱棣绝望地想,大清又会因为什么被取而代之呢?自己所做的哪个决策又会害了子孙后代们呢?
为何要自己保留前世记忆,又为何要告知自己前路艰难,明明前世弥留之际,自己许下的可是不生帝王家,不被权谋所困,不为世俗所扰,只愿与妙云,塞北听雪江南赏花,于山水之间做一对神仙眷侣。
想到妙云,朱棣心酸不已,也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缘再见,即便是有缘再见,自己已经另有发妻,再不能给她正妻的名分,哪怕福晋……
朱棣心中一动,福晋侧福晋的不祥签语,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可能会见到妙云?并将其纳入府中?才会让李氏惶恐,福晋跟自己起争执?
难怪那老和尚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看来自己还要去会会此人,还没等朱棣派人往柏林寺送名帖,康熙又急召自己入宫。
和往常不同,此次康熙是在马场召见众皇子的,朱棣冷眼扫过中兄弟胯下的宝马,都是难得的宝驹,自己一贯不爱出风头,骑的还是最常骑的温顺马儿玉琼。
太子得意洋洋地骑着自己的绝影走过来,用马鞭指着朱棣的马:“怎么没把飘雪骑来,皇阿玛在此召见,势必是要比试一番的,你这玉琼虽然漂亮,跑起来可就差远了。”
朱棣往周遭看了看,撇见老九脸色惨白地依靠在马背上,不由浅笑着往那边努努嘴:“二哥,我这马可能不行,可是您瞧老九,估计跑都跑不起来。”
太子轻蔑地扭头瞥了一眼,嬉笑道:“你刚从外面回来可能不知,前些天老八家那泼妇竟然上门撒泼,向老九讨要她们郭络罗氏的刘供奉,说是她一直吃着刘供奉的药调理身体,不能停药。
你猜怎么着?老九死不放人,也绝不让任何人见刘供奉,最后事情闹得太难看,皇阿玛看在宜妃的面上,每人指派了一个御医。
嘿嘿,结果这俩人,一个阳wei,一个宫寒,都不利子嗣,可把宜妃给气坏了,就连皇阿玛都数日阴沉着脸,哈哈哈哈……”
朱棣没想到老九的丑事竟被公之于众,当初自己一时兴起,并没有仔细谋划,便有些担忧,老九会不会因为自己之前的话,最后查到自己身上,便试探地开口:“九弟看着身强体健的,怎么会突然?”
太子笑得更加灿烂,语气中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还不是阴损事做多了,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侠士给他下了药,嘿嘿,只知道那药是湖广一带青楼楚馆的秘药。
老八他们现在正焦头烂额地筛查,早先得罪过的与湖广有关之人!但又死要面子,不敢放开了查,查来查去,一点眉目都没有,真是笑死人了。”
顿了顿,又贱笑着补充道:“要我说啊,老九那么疯狂地捞银子,可没少逼得商户家破人亡,不是说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嘛,肯定是哪个商贾干的!
这些人天南海北地四处跑,总要睡觉找女人不是,在湖广得了这断子绝孙的阴损玩意也不稀奇,这让老九他们上哪查去啊!还能派人去湖广一家一家地问不成,那老九这脸可就彻底丢尽了!”
朱棣略微放下心来,难怪这时候爆出玉燕是叶赫老女的流言,索性趁此机会问道:“那玉燕的事……二哥可有眉目?”
太子催马更靠近了些,嘴对耳地低声道:“正想找机会跟你说这事呢,原本我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宜妃为了转移宫中视线,又或许只是忌惮玉燕美貌,才派人散布的谣言。
可皇阿玛在问过章嘉活佛后的反应着实怪了些……我知道你这次出去是要干嘛,皇阿玛既然出尔反尔,否了朱家世奉明祀的事,我觉着此事并非空穴来风,说不定她也能兴天下亡天下!”
朱棣心中大惊,签文对应的杨贵妃,可就是先后承欢与父子二人的,太子可别又动什么不该动的歪心思啊!慌忙劝说道:“二哥,若玉燕真是叶赫老女转世,您可一定要远离她才是,毕竟那些个想娶她的男人,可都是身死族灭的下场!若玉燕不是叶赫老女转世,皇阿玛既疏远她,肯定也是章嘉活佛说了什么,您最好也疏远她才是。”
太子微微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听说前几日你去过柏林寺了,那老和尚还对你礼遇有加,这样,你再跑一趟,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朱棣想到玉燕的那只签文,神色黯然地叹息道:“当日我去的时候,心中正念着此事,也帮玉燕求了一支签……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太子长呼一口气,轻松地开口:“原来是红颜薄命啊,不过总好过红颜未老恩先断。怎么样,你去找他是问子嗣之事吗?那老和尚怎么说?”
朱棣盯着远方,幽怨地喃喃道:“没什么,只是劝我明知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福晋和李氏也抽了签,上面的签文都极差!”
太子贱兮兮地笑道:“她俩差,我倒是不意外,就你这清心寡欲的,真怀疑你那天就出家为僧了!
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就你家弘晖,这么多皇孙,就数他出息。还有你的宝贝玉英能留京,这是多大的体面,老大可是提起来就气得要死!”
想到这对完美的儿女,朱棣不由地露出慈父的笑容:“是啊,他们二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太子捂嘴笑道:“行了,说你胖,还真喘上了,走吧,过去瞧瞧倒霉的老九!”
朱棣冷冷看向九阿哥,不怀好意地奸笑道:“好啊,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