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朱棣也不敢再继续诵读《地藏经》,毕竟这紫禁城屹立三百多年,也不知道藏匿了多少不可见人的晦暗事。说不定昨晚真的就是不知道打哪来的脏东西,扮作父皇的样子吓唬自己!
只是朱棣心中对于朱权,多少还是有点膈应,毕竟连道衍都出现了,还有跟雁翎容貌一致的玉燕,真的有朱权的转世也不足为奇,但他会是谁呢?
自己依旧还是皇四子,玉燕机缘巧合又成了自己的女儿,以此类推,那朱权他会不会还是皇十七子?可那不过是个汉女所出的小阿哥,真的能够报复自己?
碍于那句恩怨流转,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朱棣并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残害手足一旦被人揭发,在没有绝对的权势前,绝对是万劫不复的大罪。
朱棣也不再纠结,等十七阿哥成年,自己肯定已经手握重权了,而且也不确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何必找寻烦恼。
不过若是真的……就算他依旧是满腔怨恨也好,还是希望他也能保有记忆,能一起探讨这诡异的一切。
轻轻叹息一声,朱棣随手从供桌上抽出一本《大悲咒》,恭敬地跪下诵读,祠堂里的佛香萦绕,很能平复心情,慢慢就心静了,不再执着于那些过往。
大雪飘了一天一夜,到了夜间朱棣犹豫片刻,还是支走苏培盛和魏珠,自己独自留在祠堂休息,管他何方妖魔鬼怪,就算真是父皇来了,不还是动不了自己这个天选之人分毫!
醒来已是天大亮,这一夜并没有再梦到可怕的父皇,也依旧没有梦到慈爱的额娘。朱棣萎靡地坐起身,失望地想难道额娘这么快就投胎转世了,亦或许真是人死如灯谜,会消失无踪。
朱棣简单收拾一番,又在额娘的灵位前上过香,才领着苏培盛去尚书房,准备顺便看看弘晖再回家。
过去的时候,康熙正好在考校皇子皇孙们的功课,看他过来,笑着指着弘晖夸赞道:“老四啊,都说你小时候早慧,朕瞧着你这儿子比你还要聪慧!朕这么多儿孙,就数他天资最高!”
朱棣得意地看向弘晖,那是当然,他可是我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我一切的人,当然聪慧了,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还是略有收敛,含蓄地笑道:“都是托皇阿玛的福。”
康熙笑着捻捻胡子,看向弘晖的眼神越发慈爱,是啊,都是因为朕这个皇玛法足够聪慧,才会有老四这么聪明的孩子,继而生出弘晖这个小机灵鬼。
朱棣看到弘晖旁站着的十七阿哥,突然想到弘晖曾说过多次,两人因为年纪相仿,关系十分要好,此时一见果然如此,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哥俩。
十七阿哥无意间瞥见四哥在看自己,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缩到弘晖身后,朱棣心中一动,既然这两个孩子关系好,眼下正是临近过年,不如借此机会带回府里仔细观察,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朱权,不然弘晖一直跟他交好,自己即不能时常看着,又不能说破,万一出点什么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便站出来恭敬地问道:“皇阿玛,素闻十七弟颇为照顾弘晖,便想向皇阿玛讨个恩典,带十七弟回府,好好款待一番,以示感谢。”
十七阿哥因为年纪小,生母没分量,长这么大甚少出过宫,听到四哥这么说,也顾不得害怕四哥的冷脸,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饱含期待地看向康熙。
康熙见状笑道:“这算什么恩典,你们是亲兄弟,本就应该多亲近,年前没几天了,你将这两个孩子都带回去吧!十七,你四哥是有大才的,在你四哥府上可不许偷懒,跟着他好好学学!”
朱棣心满意足地低头谢恩,十七阿哥也欢喜地嘴角落不下来,一直暗暗掐着胳膊控制自己要克制。
康熙临走时,忍不住好笑地看了自己这个小儿子一眼,这孩子资质平庸,又好吃懒做,好在性子大大咧咧,若能安心做个闲散宗室倒也不错。
毕竟也不是每个皇子都能成为贤王的,哪有那么多位置,他能和精干的老四父子交好,也算是给他未来安身立命的保障。
回去的马车上,朱棣迫不及待地问十七阿哥:“十七弟,你喜欢音律吗?”
十七阿哥尴尬地低头看向车上铺的垫子,揪着上面的皮毛小声道:“不怎么喜欢,四哥是要教弟弟抚琴吗?弟弟最怕的就是这个。”
朱棣意外地皱眉,怎么会这样?十七阿哥的反应明显是很羞愧的,他的确没有说谎,他确实不擅长音律。
弘晖也赶紧在朱棣耳边低语:“阿玛,十七叔的六艺除了绘画全都很糟糕。”
朱棣震惊地追问:“那骑射布库如何?”
十七阿哥求助地看向弘晖,弘晖无奈地替他回答:“十七叔略有点胖,故较常人吃力些。”
朱棣看了眼十七阿哥圆滚滚的身子,想到高炽上马的艰难劲,忍不住摇头,最后不死心地问道:“那功课呢?”
十七阿哥更难堪了,耷拉着脑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回道:“不怎么样……文武师傅都说我笨,怎么都教不会。”
朱棣心情复杂地闭上眼不再多言,朱权可是打小就以聪慧著称,小小年纪不仅多才多艺,就连排兵布阵都能信手拈来。
就算是投胎转世有所改变,若非刻意藏拙,也绝不会蠢成这样!不过朱权那小子可是相当能隐忍,如果他也有前世记忆的话,以他的精明肯定能瞒过所有人,只是有这个必要吗?
回到府中,朱棣将两个孩子交给福晋,就在书房中思虑再三,最后搬出了珍藏的飞瀑连珠,这正是朱权亲手所制的名琴,若十七阿哥真的是朱权肯定会有所反应。
晚膳时候,朱棣注意到十七阿哥一直都在偷看玉燕,心中泛起嘀咕,靖难期间朱权一直在燕王府住着,他是见过雁翎的,现在这孩子看玉燕是认出来了,还是单纯觉得玉燕很漂亮?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朱棣让苏培盛将飞瀑连珠搬上来,期间一直注意着十七阿哥的反应,却失望地发现,这孩子压根就不在意。
朱棣还是不死心,亲自弹奏了一曲《残月照银雪》,这曲子正是十七弟闲暇时所做,且并未收纳进他所著的任何一本曲谱中,若是十七阿哥能认出来……
只可惜十七阿哥还是专心吃菜,时不时地冲着玉燕傻笑,却只换来对方的白眼,对琴对琴音却是毫不在意。
朱棣失望地让人将琴收好,也许那真只是一场噩梦吧,知道自己那些过往的也只有道衍一人,再无任何骨肉至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