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大亮,朱棣也不敢真的让太子放肆痛饮,故意岔开话题问起了各种酒的名称来历,等尝一种宁夏产的羊羔酒,色泽白莹,入口绵甘。
朱棣举起酒杯细细品,不由地称赞道:“金樽满劝羊羔酒,不似灵芽泛金瓯!记得《本草纲目》中记载羊羔美酒健脾胃、益腰身、大补元气,正适合冬季饮用。”
太子则是更爱另一款,摇晃着酒壶,笑盈盈地开口道:“正好我还嫌那个有羊膻味,你要喜欢就全拿去。对了上次你给的春龄益寿酒、八仙长寿酒都不错,药味虽重了点,可是喝完浑身舒坦,再有好方子赶紧拿出来。”
朱棣笑道:“好方子多得是,之前闲着没事,就将医书中看到的补益药酒找出来试试,不过有些口感不好,有些药性太强,弄不好反而会伤身。”
太子笑道:“这有什么,宫里的太医们又不是摆设,尽管拿过来,让他们帮着斟酌。”
朱棣点点头:“是啊,入口的东西可不敢大意,一定要多找几个太医帮着看看,虽说咱们也打小看医书,毕竟只是个消遣,哪有这些人精通。”
太子苦笑着看着桌上的美食美酒,感叹道:“说起来,兄弟中就你对孤真心,也只有你继承了佟额娘的良善。老大!老八!惠妃养的这两个都是狼子野心的东西,被明珠那狗奴才撺掇的,看不清自己的斤两!还有宜妃,自个嚣张就罢了,连带着老九那东西也愈发嘚瑟。对了,还有德,算了,毕竟是你生母。”
朱棣夺下太子的酒杯,招呼他身边的小太监过来,却发现是个异常清秀的生面孔,想到最近宫中的流言蜚语,不自觉地微微皱眉。
太子见状指着那小太监道:“阿宝,还不过来给你四爷添酒,瞧你四爷急得都抢酒喝了。”
朱棣想到自己前世那几个荒唐的后人,特别是沉溺玩乐无子而终的朱厚照,一阵恶寒,虽说早在父皇还在世的时候,此事已经有了苗头,可谁能想到会愈演愈烈,成为后世的笑柄。
太子看朱棣低头沉思,便有心逗弄:“老四,你说你整天清心寡欲,不重吃穿不好女色,要不是喜欢喝酒,还真怕你那天就出家为僧?”
朱棣淡淡一笑:“二哥,人生在世自在就好,眼下我也是有儿有女,算是完成开枝散叶的差事了,自然要修身养性,以求长命百岁。”
太子轻浮地捏了捏阿宝粉嫩地小脸:“自在?困在这紫禁城中何谈自在二字?说句难听的,万年的王八活得够久了吧,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及时行乐。”
朱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太子早就已经认定皇阿玛刻意束缚他,不让他一展抱负,便沉迷于酒色。
自己当年也曾经历过这些,觉得不受重视,幸好那时候没有荒唐行事,踏踏实实地镇守封地,硬是靠自己的努力,登上皇位。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喝了一会酒,有内侍来报说是十三爷来了,朱棣想到许久未见这孩子了,也不知道在军营中怎么样了。
太子也很有兴致地催促着:“快请,快请!阿宝,赶紧再去置一桌席面来!”
说话间十三阿哥大踏步地走进来,笑道:“好啊,二位哥哥,竟然大中午的躲在屋里喝小酒,要不是我眼尖瞧见苏培盛这奴才,可就没这好口福了。”
朱棣笑道:“这下可好,讨酒的不止我一个了,又来个小酒鬼。”
十三阿哥拿起酒壶咕咚咚地全灌下去,才坐下开口:“这鬼天气,真是冷得不行!可算是回来了,你们都不知道,每日在军营里操练,风吹得骨头缝都要冻裂了。”
太子也板起脸来:“你可是皇子阿哥,他们怎么能让你跟着受罪呢,万一落下个风寒可不得了!不行,二哥去跟皇阿玛说说,赶紧把你调回来。”
十三慌忙摆手:“不必,不必,弟弟在那过得可开心了,虽说冷点累点,可也结交了不少新朋友,大家一起苦练也不觉得难熬。不信,您看我又壮实了不少!”
朱棣拿起面前的羊羔酒:“不想回来就多喝点这个,驱寒温阳。待会跟我回去,我给你取些五加皮药酒,每日操练完喝点,可以祛风除湿,强筋壮骨。”
太子撇撇嘴,不满地嘀咕:“老四,你小子不厚道啊,每次给我的都是方子,等喝到嘴里至少月余,对这小子倒大方,成了泡好的药酒!
朱棣平淡地开口:“谁让您是太子呢,衣食住行样样都有讲究。小十三可不一样,他还是个孩子呢,做哥哥的多护着点也正常。”
十三得意地笑道:“这就是做弟弟的好处啊,哥哥们有好东西都要想着小弟。嘿嘿,四哥,听说那蒙古小王子将八哥给打了,后来又被十哥给重伤了,您也在场,说来听听。”
太子闻言也一脸期待地看过来,之前自己听到的消息很模糊,只知道僧衮札布是个为个女人才跟老八动手,别的其实也不太了解,以老四素来的谨慎负责,肯定会调查清楚其中前因后果。
朱棣抿了一口酒,缓缓开口:“我也是打完才过去的,不过一直都有留人暗中跟随,原想着这僧衮札布初到京城,怕他吃亏,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厉害。
那天我将他们父子安置好后,就先行离开,这小子没多久就出来了,先去了一家茶叶铺,买了两斤碧螺春,顺便买了泡茶的茶娘子,也就是八弟撞倒的那位。
许是在喀喇沁跋扈惯了,这小王子扑上去就打,八弟就挨了拳头。等侍卫绑住人,那僧衮札布就怂了,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惜十弟以为他是冒充的,就刺了几剑解气。”
十三恨恨地开口:“半斤对八两!这僧衮札布嚣张跋扈,受伤是他活该!皇阿玛居然还为了他罚八哥他们!甚至还将大哥的爱女嫁给他!真是太不可思议!”
朱棣严肃地盯着十三阿哥:“十三,遇事稳重点,都已经办差的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
太子低声道:“好了,十三还小。不过老四,你说善巴拉什亲王会不会投靠老大那边?”
朱棣平淡地开口:“随他去,毕竟善巴拉什亲王可不止衮札布一个儿子,就连他自己兄弟也多得是,到时候扶植一个争权,那里还有空搭理别人。”
太子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欢快地举杯:“来,来,来,喝酒,难得咱们小十三回来,今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