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领着十三阿哥来到早已约定好的渡口,远远就瞧见杜老大却满脸愧色地立在街边,一下就注意到了伫立在其身后数十位肃穆而立的侍卫,外加那辆万分招摇的奢华马车。
杜老大一直都在焦虑地望向这边,看到朱棣一行人出现,颠着自己肥硕的身子,飞奔过来跪下请罪道:“四爷,十三爷,小人办事不利,画舫被人强行征用了!”
杜老大这几年在江南这边没少帮着朱棣挣钱,各路消息更是精准而又及时,何况这情形显然是老九他们所为,杜老大谨遵自己低调行事的命令,被人轰下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起来吧。”朱棣平淡地开口:“你懂得避其锋芒,做得很好。城中可不止这一处渡口,另寻一处便是。”
杜老大笨拙地爬起来,殷勤地笑道:“四爷,我就怕出岔子,早已在临近的几处渡口也定了画舫,还请您移步。”
十三阿哥闻言,不禁豪爽地笑道:“你个狡猾的老狐狸,人说狡兔三窟,你倒好是好几处画舫,哈哈哈……”
杜老大在旁小心赔笑道:“十三爷,这不是四爷交代了嘛,您二位难得到这秦淮河畔游玩,自然不能败兴而归,小人自打得了消息,那可是做梦都在谋划此事,点滴细节都不敢出岔子!”
十三阿哥笑着拍拍杜老大的肩膀,看向他身后那个圆乎乎的小小少年,热络地问道:“老杜啊,你这宝贝儿子个头都快超过你了。听四哥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待会定要好好考考他!”
杜老大喜得满面红光,扯着儿子就要跪下磕头,就在此时一队人马从远处飞奔而来,前方开路的恶奴更是傲慢地大声吆喝着:“总督出巡,众人避让!总督出巡,众人避让!总督出巡,众人避让!”
朱棣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个葛礼真是越来越狂妄,圣驾在此竟敢闹市纵马狂奔,此人虽为官勤敏,却贪婪无厌,虐吏害民,多次被群臣弹劾,无奈其深得皇阿玛宠信,历来只有被他弹劾掉而罢免的,还无人能够动摇他的仕途。
葛礼属太子门人,遥遥认出了河畔那个倨傲的身影,心里暗骂一句倒霉!还是立马呵斥住门下奴才,快步来到朱棣面前,跳下马行礼道:“给四爷请安,给十三爷请安!给弘时阿哥请安!”
十三阿哥不屑地冷哼道:“葛大人,可是来赴九哥他们的宴?“说完还故作漫不经心地感叹道:”哎呀,这二哥怎么这么慢呢!”
葛礼紧张地回头望了一眼,才换上谄媚的笑容,开口道:“四爷,十三爷,奴才这也没办法啊,八爷九爷十四爷,各个都是皇子阿哥,奴才不得不听从召唤啊!待会太子爷到了,还请二位爷帮忙美言几句!”
说话间八阿哥已经亲自迎了出来,看到朱棣和十三阿哥也在,眼中闪过一丝尴尬,面上却是不显,热络地拱手道:“四哥,十三弟,你们也来游船啊!刚好九弟约了名门世家,一道热闹热闹?弘时侄儿初到水乡,游船赏月最是不容错过。”
弘时一路备受冷落,突然听到八阿哥问起自己,奋力挣脱摩尔根的束缚,冲上去握住八阿哥的手,晶亮的双眼满满都是期待:“八叔,可以下水玩吗?我还没玩过水呢!”
“淹死你!”朱棣阴沉着脸拨开弘时的手,看也不看八阿哥,便冰冷地开口:“走吧,十三弟!”
“去哪啊!阿玛!我要跟八叔去游船赏月!我还要下河玩水!我就是要玩水!我要……”弘时不满众目睽睽之下,被阿玛不留情面地扯着衣领拖着走,扯着嗓子尖锐地怒吼道。
原来刚才十三阿哥只是在诈自己,葛礼略微放下心来,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道:“给八爷请安!”
八阿哥望着弘时一路坠着身子闹腾,遥远地记忆涌上心头,依稀记得圭儿幼时也爱这么耍赖,可惜那时候自己被前朝战事所烦扰,总是不耐烦地呵斥他,惹得他愈发的哭闹不止。
不禁低头苦笑,自己子女缘竟单薄至此吗,前世两子一死一废绝了后,今日已经邻近而立之年,膝下依旧空虚,纵然夺得皇位又如何,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一时间再没了那份争斗的心性,只觉得身子飘忽,腿脚也失了力气,仿佛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力。
葛礼等了许久,八阿哥都没反应,略微抬头翻眼一瞥,见八阿哥脸色惨白如纸,额上更是森森冷汗直冒,惊恐地呼唤道:“八爷!”
八阿哥艰难地转过头,费力地挤出一句:“劳烦葛大人转告九弟,我有些身体不适,先回去了。”话语间看准葛礼的坐骑,猛地上前夺过缰绳,翻身上马冲着众人道:“借马一用,明日必将归还!”
事发突然,不止葛礼来不及应对,八阿哥的两个贴身亲随急忙夺马追赶,无奈宝驹与寻常马匹差距巨大,二人又对这江宁城不熟悉,七拐八绕就跟丢了人,慌得赶紧回去唤人来寻。
这边朱棣也因弘时的顽劣没了游玩的兴致,早早借口孩子熬不住夜,游到下一个渡口就上岸先行离开。
回到自己院中,盯着弘时将罚抄《弟子规》三遍,回到自己房间,阿巴赖已经没有回来,朱棣心中暗自感叹,那个书生果然有问题,但他若是高燧后人,自己又不能见死不救,儿女果真都是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