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已经差不多过完,衙门里早已恢复了正常办公,朱棣也不好多耽搁,只在家中休息了半日,次日早早就到了户部查阅近期的公文。所幸这段时间因为过年的关系,部里并无有什么大事,都是些日常琐事,一上午就处置完了。
选秀在即,重生至今历经多场,朱棣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也暗自佩服当初想出这个制度的人,历朝历代权贵如猛虎,弱则无用,强又噬主,特别满人又特别注重姻亲,利用选秀拴婚权贵与宗室,以防其私下结亲,甚至还能反过来瓦解庞大的权贵之家,真真是一步好棋。
只不过朱棣心思不在女色上,也无心利用联姻争夺权势,自然对选秀兴致缺缺,但也清楚皇阿玛向来喜欢玩平衡,最怕结党营私,倒也不担心兄弟们利用选秀得利。
一切早有章程但也不需朱棣操心,只要循旧例按部就班走流程就是,何况此事户部虽然牵头主理,但前期有各旗负责,后期进了宫最终拍板做主的是皇阿玛,户部更多的只是挂名,存在感自然是越来越好。
事关家族荣耀,纵然佟贵妃早已看破一切,终日潜心礼佛,却也不得不为族中送选的秀女谋划,在她看来有自己一人深锁宫墙就已经够了,更希望那些花骨朵一样娇嫩的女孩子有更好的去处。
姐姐亲手抚养长大的四阿哥自然是上上之选,虽然优秀上进的弘晖没了很可惜,但若是佟家女儿进了府,再生个儿子,看在去世姑姑的份上,万岁爷肯定会属意他,四阿哥便能重新得到佟家的扶持,不用再那么辛苦地独自支撑。
佟贵妃便派了亲近内侍到户部,说是府里以前做糕点的老师傅,过世多年后终于后继有人,徒孙成功做出旧时味道,想到幼时的四阿哥最爱佟家送进宫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便邀其过来品尝。
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果然是多年未碰的东西了,朱棣眯着眼睛回想当年,自己确实很喜欢佟家送进宫的那些糕点,原因无他,只因其不同于宫中的传统北方糕点,更加偏南方的精巧细致,所以更符合自己的口味。
只是糕点毕竟是糕点,直接让内侍带过来便是,又何必邀请过去品尝,想必还是为了选秀的事,便微微点头道:“多谢佟额娘挂念,公务忙完我就过去。”
刚好今日并无什么要紧事,午时刚过便已处理完了,趁着今日风和日暄,一路散步过去倒也舒服,朱棣便带着苏培盛特意绕路御花园,专程欣赏百花争艳的春景。
就在朱棣停留在一片盛放的牡丹花圃前,饶有兴致地跟苏培盛闲聊,准备将松竹园更名木槿院,咱们府里不是有颗百年重瓣牡丹,在院子中心修个花圃移植过去,可惜年姑娘……
身边便传来一声冷笑,继而便是冰冷地声音:“四阿哥真是好兴致啊,可怜四福晋还活得好好的,您便要赐牡丹给妾室,真是一点脸面都不剩!也不知道这位年姑娘是什么样的精怪人物,竟然魅惑地四阿哥如此反常?”
回头一看,竟是大阿哥的福晋,也不好与之争辩,只是立在原处,冷冷叫了一句:“大嫂。”顿了顿,又平淡地问道:“柳如丝可是去了你那?”
大福晋愤怒地质问道:“什么柳如丝,我伊尔觉罗根氏的女儿可不姓柳!这都过去多久了,若非今日遇到,竟不知四阿哥还记得我那可怜的妹妹!别的不说,朝会时问你大哥一句,很难吗?你有没有想过,她那样天仙般的好模样,若是不幸遇到了歹人,可如何是好?”
虽然只有寥寥数人在场,朱棣依旧觉得颜面尽失,不愿再与大福晋废话,只是阴冷地开口:“告诉柳如丝,乖乖给我回来,若是等我耐心耗尽,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是旧怨吧!”大福晋冷哼一声,逼近朱棣厉声道:“四阿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就是你帮着太子毁了我三叔!逼得我伊尔觉罗根氏退守盛京!更是你开创先例,将我妹妹好好一个满洲贵女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朱棣满不在乎地低下头,在大福晋耳边轻声道:“不敢当,毕竟我可没本事操纵您三叔科场舞弊,是他自己先动了邪念,我们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还有,您真的这么在意您的宝贝妹妹,早干嘛去了,那点赎身银子,嫂子省下点胭脂水粉就足够了,何至于等到我出手?”
“你!”大福晋被戳中痛处,气得脸色涨红,头上步摇上的玛瑙珠子撞得啪啪乱响,指着朱棣后退几步,怨毒地怒吼道:“等着瞧,你不是看不起我们图雅嘛,早晚有你后悔的,哼!”
朱棣不屑地摇摇头,只是冲着大福晋的背影提醒道:“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我定要她性命!”
出了这档子不愉快的插曲,朱棣也没了赏花的兴致,抄近路去了佟贵妃的寝殿,进门就看到玉燕倚在吉祥缸前拿着糕点喂鱼,见他过来赶紧过来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四爷吉祥!”
朱棣略感意外地打量着玉燕,才惊觉这孩子果真如福晋所言,被佟贵妃调教得很好,满意地笑道:“你怎么也叫四爷了,不过数月未见,瞧着倒是稳重了不少。”
佟贵妃也从屋内出来,满眼慈爱地感叹道:“都是大姑娘了,能不稳重吗?说起来也是我耽误了这孩子,想要留在身边陪着我,怎么也舍不得她嫁人!”
听到嫁人,玉燕羞涩地垂下头,咬着嘴唇只是不语,身为女子谁不想有个好夫婿,再生一堆儿女围在身边,只是眼下的日子似乎也不错,有吃有喝只要讨佟贵妃开心就好。
入宫这么久了,早已明白自己身份的尴尬,说尊贵也尊贵,四爷义女,贵妃红人,但正儿八经的权贵之家根本就看不上自己的出身,还不如就这样混日子,真到了混不下去的时候,最差不过是随贵妃而去罢了。
看四爷在佟家秀女中挑中的那位佟雨棠,说清秀就已经是恭维了,那里比得过自己的绝美容颜,偏偏自己却只能任由年华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