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根很快就确认过,回来告知朱棣,那小厮的主人确实有问题,按照他们主仆的说法,是因为天冷偶感风寒,才不得不停留此地,但经随行军医确认,脉象上并未有风寒的踪迹,高烧不退,右臂肌强直、痉挛和抽搐,是因为伤口深而窄,且沾染了污物,没有及时处理,才会引发严重的感染。
朱棣冷眼看向盘中放着的剪刀,因是专为裁衣所用,故而较寻常剪刀刀锋长出一寸有余,而这把不知何故放置在柜台上,显然很久没有使用过,都有了若隐若现的锈迹,以此伤人,若是遇上那不懂的,效果着实不比淬毒的武器差,但看此人的药,显然是个懂行的,这就有意思了。
驿长没想到凶手竟藏在自己掌管的驿站中,饶是年过百半历经世事无数,依旧吓得脸色煞白,焦急地翻出二人的入住记录,跪在地上慌乱地解释道:“四爷,此人乃是内务府途经此地,到关内视察皮毛庄子的,文书路引一应俱全,验过也都是真的,下官,下官真料不到他胆敢做出这等丑事。”
朱棣随意捏起驿长呈上来的台账,认真翻看起来,十三阿哥却被一句内务府,给气得冲过去狠狠给了那小厮一脚,怒骂道:“又是内务府的狗奴才!”
扭头冲着驿长厉声呵斥道:“没用的东西!真是一群废物!真病假病都看不出来!要是伤到了爷们,你一家老小都去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都不足解恨!”
“十三!慎言!”朱棣冷冷出声制止,眼睛却已经看向手中的台账,不带任何情绪的开口:“内务府的包衣可不是你名下的奴才,随你打骂,既然他们归八弟管,回去交给八弟处置就是!”
十三阿哥狠狠地瞪了地上的驿长一眼,冷哼一声在座位上坐定,想想实在是气急,也不顾地上还跪着外人,毫无顾忌地抱怨道:“四哥,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吧!寒冬腊月的折腾人也就罢了,还派人刺杀,还有去年……”
“都下去!”朱棣合上手中书,待众人各怀心事的退下,起身逼近十三阿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半光亮,仿佛一堵黑暗的阴影劈头压下。
十三阿哥略带着几分不安,扭了扭身子,歪垂着头闷声道:“四哥,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如此隆重,怪瘆得慌。”
朱棣轻声叹息道:“知道去年为何皇阿玛让我带你南下吗?因为你太过耿直,行事又鲁莽!也不是不好,只是身为天家儿女,凡事都要思虑再三才行……去年的事原本我不愿你知道真相,今日不妨明明白白告诉你,此事乃是太子所为,给姓金的下令的人是太子埋进去的钉子,所以皇阿玛才冷落太子。”
“这不可能!二哥为何要害咱们!我也就罢了,您呢,二哥他最依赖您!怎么可能害你!我不信!”十三阿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大声反驳道。
朱棣冷哼道:“小声点!生怕外面人听不到吗!这有什么好奇怪,他向来糊涂,耳根子又软,被老三几句话挑拨的,就真当咱们是朱棣朱权,把自己代入成了朱标,自然留容不下你我,不然你以为皇阿玛为何强压下此事?还不是因为那是他力排众议,亲自养育的太子!”
十三阿哥低下头,失落地喃喃道:“可您也是皇阿玛亲自养育的阿哥啊,也是皇阿玛最为看重的阿哥……当真我们所有人都比不过太子重要吗?”
朱棣苦涩地闭上眼,沉吟半晌,才幽幽开口:“谁让人家是嫡子呢,来日方长,古往今来顺利登基的太子不足半数,何况他这种众叛亲离的呢!”
十三阿哥闻言也不再多言,一时间屋内气氛甚是凝重,只有偶尔木炭爆裂的声响传来。又过了许久,终究受不了屋内的压抑,没话找话:“那这一次?”
朱棣平淡地开口:“我猜是老九,之前不是告诉过你,老九的药是我下的。这小子精着呢,我想他应该也能猜到了,就冲年姑娘下手了!”
说完起身到炭盆前,随意地拨拉着里面的银霜炭,不屑地轻笑道:“其实是谁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应对,就让他们争吧,反倒趁得咱们宽厚。”
兄弟二人在屋内交心,外面摩尔根已经领着人将那病重的奴才灌了药,伤处也重新包扎过,又亲自挑选了数人屋里屋外的守着,只等着明日启程,将其顺利带回京中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