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来找朱棣出去骑马,那只白玉燕子正摆在桌面显眼处,随口问道:“既是玉燕,何不回去送给小燕子,那孩子虽有佟贵妃照拂,可毕竟是在宫里,奴才们都是捧高踩低的,总要时时提醒些才好。”
朱棣将玉燕握在手中,闷闷地开口:“算了吧,都已经说过要给年姑娘了,怎好出尔反尔,另赠他人。除夕夜收了那么多礼,回去后随你嫂子分吧,她向来疼惜玉燕,定不会亏待她的。”
十三阿哥惋惜地环顾四周,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歪,深深地叹息道:“也是,不过四哥,说到回去,咱们何时启程?真是舍不得走啊!你说咱们要是也想前朝的皇子们一样,成年之后给块封地就藩,山高皇帝远的,做一方霸主多好啊!唉!搞什么前人之鉴,全都被圈禁在一方小小的城中,心胸都关窄了!明明都是亲兄弟,私下里斗得跟生死仇敌似的。”
朱棣将手边的书砸过去,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以为前朝藩王就好当!是!没心没肺不顾颜面的,成天躲在府里醉生梦死,当然舒坦了。可身为高皇帝的儿孙,绝大多数藩王都有气节的!”
“高皇帝?四哥,你是在说洪武帝?你怎么会用高皇帝这个称谓?”这话听着太过怪异,十三阿哥顾不上躲打落飞过来的书,只是震惊地瞪大眼睛,疑惑地问道:“而且你说他们大多有气节?咱们学得是同一本明史吗?也就明初那些个初代藩王还有点气节,自从永乐帝那一系列养猪政策后,各个缩在府里吃喝玩乐生孩子,朱明王朝就是被这些洪武帝儿孙给吃垮的!”
朱棣自觉失言,低头苦笑道:“对于洪武帝儿孙来说,可不就是高皇帝嘛。老实说除了初代藩王,其余的我还真没当回事,就像你说的,都缩在府里被当猪养,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是洪武年间的藩王痛快。”
十三阿哥也没多想,欢快地笑道:“是啊,别说您瞧不上,我也看不上他们!对了,之前咱们去南边,不是化名朱桢、朱权嘛,皇阿玛知道后,一时兴起给兄弟们按排行,赐了洪武帝诸子的名字,可把三哥给气坏了!”
朱棣扭头问道:“老三?他气什么?要气也该是太子生气吧?秦王可是出了名的荒唐,何况还是让老大占了排行的光。”
“不是,不是!”十三阿哥贱兮兮地凑过来,低声笑道:“您还不了解咱们皇阿玛嘛,朱标肯定是二哥的,大哥才是朱樉!三哥气就气在是他先提议的,要以朱椿为化名,结果皇阿玛当着众兄弟的面驳了回去,直接按排行给了朱棡之名。枉费他一直以博综典籍的读书人自居,可真是打脸打得毫不留情。”
朱棣只是冷笑一声:“朱椿?他也配!也就是那尖酸刻薄的朱棡最合适了!老八呢,他怎么说,他的朱梓年纪轻轻就自焚而死,肯定心里难受着呢!”
十三阿哥微微摇头:“除了那几个诸事不理的,都难受着呢,就连二哥也不开心,觉得朱标早逝,儿孙一个比一个惨!说起来也就咱哥俩的相对好些。”
“朱权的结局,你真的觉得好吗?”朱棣犹豫再三,还是好奇地问道:“当初四哥说的可是要与其平分天下,结果连个好点的封地都不肯给,以至于百年后他的后人朱宸濠叛乱。”
十三阿哥满不在乎地笑道:“差吗?要不是燕王靖难,他小小年纪就手握重兵,又是太祖认可的善谋,建文帝能放过他?搞定燕王,下一个就是他吧!他肯定一直都很清楚平分天下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想到即回不去大宁,也去不了繁华之地,心里有些疙瘩是一定的,但活那么大岁数才去世,也算是善终了。”
想了想又凑近些,低声道:“说起来,我小时候读明史,曾有过一个很有趣的想法,这宁王跟建文帝年岁相近,会不会关系很差啊。毕竟洪武帝去世,宁王也不过二十岁,他生母又不出众,肯定是自身足够出众,建文帝幼时因为头骨不得宠,拼命苦读才受重用,最讨厌的肯定就是宁王这号神童。”
朱棣神色复杂地看过去,这小子猜得倒是一点都没错,除了忌惮自己的军事实力,朱允炆那小子最讨厌的就是朱权了,原因跟十三猜得差不多,因为朱允炆是出生后母亲才扶正的,严格轮起来他还是庶子,外家也低微,故而性子极为的别扭,打小就对自己这个耀眼的小叔叔即亲密又嫉恨。
朱权多精明的人啊,对大侄儿那点阴暗小心思十分的瞧不上,只不过看着太子大哥的面上,才没有与其翻脸,但时不时彼此刺两句,也是常有的事,直到一个被封为太孙,另一个远赴大宁就藩,二人间的暗潮涌动才算完。
原本君臣名分已定,朱允炆再怎么发作,朱权也只能受着,可惜这朱允炆也不知道是压抑太久,还是年少气盛,父皇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地对着诸位皇叔下手,彻底引爆了二人的积怨,朱权唇亡齿寒,顺势倒向自己这边。
只不过十三那时候还小,怎么会有如此见解呢,难道?怜悯地看向十三阿哥,轻叹道:“你会这么想,可是与十四有关?那个臭小子被德妃宠坏了,狂妄骄纵着实不是个好相处的,真是苦了你了。”
“也还好啦,现在都过去了,想想实算不了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毕竟那时候我自己也年幼不懂事……偏偏额娘分位低面也软,只会搂着我哭才是最委屈的。”被戳中心事,十三阿哥神色暗淡地垂下头。
好歹你还有个娘,朱棣心想当年我在马皇后身边,年纪小孩子多,又不忍小五担心,根本就无人诉苦,只能自己想办法克服,好在遇到了妙云,就藩后更是有岳父悉心教导,才中能成就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