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时间也不早了,朱棣瞥见十三阿哥依旧身着蓝衣,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中,随口吩咐道:“行吧,这局就算是平局,赶紧回去换衣服!不早就跟你说过了,要换上纯白长袍吗。”
十三阿哥低头分装着棋盘上的棋子,满不在意地嬉笑道:“白的太容易脏不方便,我打算晚上赴宴前再换。”
“又不是小孩子了,注意点就是。”朱棣将手按在棋盘上,严肃地看向十三阿哥:“快回去换衣服吧,说不定早早就过来请了。”
十三阿哥无奈地撇撇嘴,就势惬意地往后一趟,双手扣在脑后,低声嘱咐道:“郑和,快把爷的衣服拿过来!”
朱棣这才看向年舜华,此行她并未带女装,一直穿的是从十三那两个丫头的,都是中规中矩的旗装常服。
年舜华看到朱棣看自己,凑上前笑道:“四爷,我从您帐内那几个蒙古美人那,借了一身纯白蒙古袍,可以的话,我能回去换上,晚上也随您参加闭特温吗?”
十三阿哥斜眼看向年舜华:“厉害啊,这些美人即不懂国语,更不会汉语,你怎么借的?难不成你会蒙语?还知道闭特温,可以啊。”
年舜华得意地一挑眉,眉眼间都带着勃勃生气,笑盈盈地开口:“当然会了,我可聪明着呢,不仅蒙语,国语也相当流利!”
“呦~这么聪明的人儿,怎么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呢?对了,还有女红,别说你是汉军旗出身,就是满洲贵女也挑不出几个不懂女红的!”十三阿哥故作惋惜地摇摇头。
朱棣也有些疑惑,看年舜华的机灵劲确实也是个聪明人,家中两个哥哥皆是有名的大才子,显然年家家教很好,可为何正经的东西却丁点不会呢,难道因为她是不受重视的庶女?
按说不该啊,年遐龄子女缘单薄,两子两女统共不过四人,没必要如此苛刻庶女,何况满人重姻亲,名声在外的年家完全可以靠女儿的优秀,来吸引老牌满洲勋贵联姻。
此时年舜华则是略带尴尬地瞪大双眼,急切地反驳道:“我那是不想学,要是想学,没有什么学不会的!我,我就是坐不住罢了!”
朱棣见状心中大概有了猜测,看来年遐龄真的不怎么重视这个庶女,将她扔给京中的儿子们,偏偏长兄只沉溺与自己的爱好中,次兄则是在官场潜心钻营,以至于无人分心为其谋划。
真是造化弄人,想当年岳父是何等看重妙云,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美好全都拱手赠与,百忙之中依旧将其培养成大明最有气度的女诸生,后又有母后悉心教养,最终使其成长为母仪天下的贤后,而面前的这个鲁莽的小女孩,真的还能担此重任吗?
天色渐暗一切准备就绪后,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亲自来到朱棣的蒙古包中邀请兄弟二人,朱棣心知今日对方很忙,只是简单推辞一二,就随其一道来到举行庆典的空场上。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看了眼,紧跟在朱棣身后的年舜华,显然是颇得四爷看重,随口称赞道:“四爷真是好福气,这位美人穿上洁白的蒙古袍,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美丽!”
朱棣微微扭头看向一脸窃喜的年舜华,洁白的蒙古袍趁得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愈发的洁净透亮,浓黑的大眼睛更是闪烁着盈盈水光,忍不住浅笑着伸手想要抚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十三阿哥见状轻咳一声,朱棣这才如梦初醒般顿了顿,转手搭在了十三阿哥肩膀上,笑着看向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说起身着蒙古袍的美人,您给我们兄弟准备的这些也都像仙女一样美丽,我们小十三可是赞不绝口呢!”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虽觉得朱棣刚才的行为有些突兀,但想到这位四阿哥出了名的薄苛寡恩,丝毫没有草原儿女的爽快,只当他不愿当众与美人亲近,也就没当回事。
十三阿哥也配合地笑道:“是啊,郡王真是好眼光,其中有个叫娜仁高娃的真就像她名字般夺目,可先说好了,走的时候我可是要带她走的!”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捧场地大笑道:“还是这丫头有福!能得十三阿哥看中,带她到京中去享福!带您出发时,我定会为她准备丰厚嫁妆的。”
路途不远,三人一路客套着很快就到了,此时部落里大大小的贵族们早已围坐数圈,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恭敬地起身迎接,人群中粗细均匀的树枝层层叠叠地堆得极高,就等着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到场后亲自点燃。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得意地挺了挺肥硕地胖肚子,眼神闪烁地客套道:“四阿哥,您是天朝贵客,由您来点燃圣火,来年定将牛羊成群,金银满仓!”
朱棣不瞎也不傻,知道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只是忌惮自己身份贵重,客套客套罢了,就算诚心相邀,草原上靠天吃饭,刚遭了大灾恢复本就需要时间,万一再有什么天灾人祸的,朱棣可不愿担这个责任。
便微微摇头,双手背后往旁边退了些许,坚定地推辞道:“事关阿巴赖部来年的兴旺发达,只有身为部落首领的您,才能担此重任!”
十三阿哥也在旁附和道:“是啊,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您可是黄金家族的血脉!是成吉思汗的后人!这是您世袭的尊荣!”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本就只是客气客气,见二位阿哥如此好说话,连蒙古人心中的最为崇敬的成吉思汗都抬出来给自己撑面子,原本对于四阿哥克扣自己所奏请粮银的那点小心结也消失大半,反正也并未期待真的能够全额拿到,就目前得到的数额也已经足够救灾了。
点火的仪式其实很简单,因为重头戏都在后面,豪爽的蒙人不论男女老少,在献祭了早已准备好的牛羊胸骨后,开始热络地按照身份高低互相赠与白色的物件,男人们更是早已安耐不住心中的喜欢,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开始拼酒。
朱棣也收到了不少礼物,其中最特别的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所赠的微型九斿白旄纛,十三阿哥的则是一匹装饰成纯白色的强弓。
收到这样出乎意料的礼物,朱棣不由地抬眼与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相视一笑,难怪这么多草原贵族将女儿嫁入爱新觉罗家,只有他家女儿过得最为舒心,看来此人确实长袖善舞,再加上此人姐妹女儿多,姻亲遍布草原各部,便也有心拉拢。
在送上早已准备好的上好白玉雕成的奔马后,又冲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举杯笑道:“郡王殿下,您是知道的,我这人好酒!没事就爱捯饬各种强身健体的药酒,得了好方子总爱跟人分享,按规矩今都是白色的礼物,等明日一早,我便让人给您送上适合塞外保养的药酒方子,不过郡王您的体质,我也不了解,泡制前一定要请人酌情增减才好。”
四阿哥经常给天可汗、太子进献药方,此事众人皆知,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自然也是知晓的,身为这片草原的主宰者,强身健体是永恒的追求,特别是这两年上了年纪,身上大病小痛的,对此更为看重,故而欣喜万分,展露出极为真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