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朱棣起身准备出发的时候,福晋一身艳丽夺目的大红旗装款款而来,想必昨个定是又哭了半宿,精心描画过的妆容尚且掩盖不了眼周的红肿青於,只不过精神好了不少。
朱棣笑着迎了两步,欣慰地看向福晋:“看来福晋已经大好了,如此甚好,此番前去阿巴亥部路途遥远,这段时间府里内外诸事就全劳烦福晋操持了!若是精神不济也别硬撑着,大嬷嬷如今还硬朗,请她多帮衬着些。”
福晋得意地撇过屋内众人,特别是如遭雷击,神色恍惚的李氏,果真是自己想偏了,爷多重规矩的人啊,如何能看得上那轻狂的李氏,她也不过是肚子争气罢了,就算将来真的弘时当家,还不是要尊自己为嫡母,自己若是真的去了,才如了这贱人的意!
朱棣向来不爱搞什么贵人不宜早,迟到方显众人迎这一套,并没有在府里多耽搁,天色微亮就直奔德胜门,准备赶在出发前,再确认下工部所出的工匠们,若是有那体弱年长的趁早撤换了,免得耽搁路上行进。
此番进蒙这些工匠基本上再回不来了,有真本事的上头肯定要力保,余下有点门路的各显神通地想法子逃掉,只怕这些人都是拿来凑数的,原本此事本不与户部相关,可眼下既然自己被派来主理此事,朱棣只能赶在这最后关头将那些实在是没法看的刷下去。
与朱棣所想的差不多,这些工匠们早已到了,全都哆哆嗦嗦地挤在一处,大眼望去身上的棉衣大多都薄薄旧旧,那里抵挡得了塞北的严寒,好在瞧着年纪都还算壮年,便低声交代阿巴赖派人再去确认下,另外赶紧派人去城中的鸡毛店多买些鸡毛来,省得这些人路上冻死在半道上,损了天朝威仪。
此时正聚在火堆旁取暖的官员们也都得了信,赶紧迎上来给朱棣请安,这些人大多都是生面孔,听他们自报家门也多是蒙人汉人,满人只有工部侍郎托合齐,正巧是朱棣的门下奴才,二人也曾协作过多次。
朱棣不由心中苦笑,寒冬腊月的果真没人愿拦这苦差事,还好有十三弟相陪,不然该有多凄苦悲凉啊。
就在朱棣与众人寒暄之时,无意间瞥见一双熟悉的眼睛,心中一动,赶紧扭头看过去,却只是看到数个家丁打扮的人,在给工匠们分发着什么,
看朱棣一直盯着工匠那边看,托合齐遥遥望了眼,浅笑道:“四爷,可曾听过工部的大傻公子?此人是个极心善的,出发前他跟我说过,怕这些工匠们耐不住严寒,他制了些驱寒的姜糖无偿分发。”
“年希尧?”朱棣疑惑地反问道:“既是大名鼎鼎的大傻公子,怎么派了他?好像他不是你手底下的人吧?”
托合齐笑道:“这小子痴迷医术,平素最爱搜罗药方子,想着蒙医素来与中原的不同,就缠着我非要过来,刚好这大过年的,都想与家人团聚,就如了他的愿。四爷,您别看他痴痴傻傻,却是个有大才的,笔帖式出身精通满蒙汉三语,琴棋书画也造诣颇高,绝不会给您丢脸。”
既然年希尧来了,那刚才自己看的小厮肯定就是妙云,只是不知她只是帮着分发姜糖,还是也会跟着一起出塞,若是前世的妙云,她肯定是要跟着的,想到这朱棣心知不由激动起来。
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查看,十三阿哥却突然窜出来,一把扯住朱棣的胳膊,爽朗地笑道:“四哥,弟弟宫门一开就赶紧往这赶,还是来得最晚,早知道昨个去您府上住了。”
“不晚不晚!”托合齐笑着拱手道:“十三阿哥,奴才们也是得知有二位阿哥爷同行,心中惶恐才早早过来,再三确认,以免怠慢了贵人。”
被十三阿哥这么一打岔,朱棣清醒了不少,暗暗嘲笑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一看到妙云就如此失态。此番出塞不比在京中,官员们每人只能带一个小厮伺候,年希尧怎么舍得将妹妹当小厮使唤,想必只是过来帮忙的。
十三阿哥笑道:“还是你会说话,说得爷心里热乎乎的!你们刚在说什么呢?瞧着怪热闹的。”
“再说我们工部的年希尧,他也算是我们工部的一个奇人,十三爷可曾听说过此人?”托合齐伸手招呼了个小兵,让他将年希尧请过来,给二位阿哥请安。
年希尧也已将准备的一包包姜糖分发完了,闻言赶紧跑过来,只是等他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却发现面前的兄弟俩,竟是前段时间神秘出现的两个大善人,不由楞在当场,疑惑地吐露出几个字来:“四爷?十三爷?”
“年希尧!你又犯傻了!”托合齐见年希尧只是叫人,身子却是僵直不动,背着手狠掐一把,急切地开口:“还不赶紧给四爷,十三爷请安!发什么呆!”
年希尧这才如梦方醒般,不好意思打了个千,心虚地盯着地上的积雪不住回想上次相见,自己有没有说错话,有没有逾越。还有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妹妹,让四爷发现她女扮男装可就惨了,父亲和二弟还不定怎么埋怨自己呢!
看出了年希尧的惶恐不安,十三阿哥贱兮兮地瞥了朱棣一眼,嬉笑着伸手虚扶一把:“快快请起,此行大家朝夕相处,不必如此拘礼。”
朱棣此时已经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妙云,这丫头正努力将自己隐藏在一众随从中。她也要跟着出塞!真是胡闹,如此苦寒,便是男人也难以忍受,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了!
本想要点破此事,让年希尧将她送回家,却又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只能在心中宽慰自己,妙云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若是不让她去,她偷偷跟着岂不是更糟!左右自己执掌整个队伍,私底下多做照顾便是,若能趁机再次赢得她的欢心就更好了。
辰时过了大半,乌尔锦噶喇普郡王长子才到,没有一丝歉意,反而脚步虚浮地浪笑道:“早啊,四阿哥,十三阿哥。昨个姐夫设宴给我践行,多喝了几杯,哈哈哈……”
朱棣不由微微皱眉,对这位长子心生不满,枉费我为了无辜的牧民,早出晚归地忙了这么久,身为那片草原未来的主人,竟连区区早起都做不到。也不看他,只是冷着脸吩咐道:“吉时已过,出发吧!”
十三阿哥虽也看不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长子,无奈还要与其相处多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缓缓开口:“瞧着路上雪厚的,咱们辎重又多,再不出发怕是要耽搁晚上投宿了。”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长子捂着脑袋,闷声道:“那就赶紧出发吧,哎呀,头疼,昨的酒真壮!还有那几个娘们,害得我都没休息好,先回车上补眠了!”
朱棣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开始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