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很快就到了。
三人来到了平时发放粮食的校场,许许多多的灾民都朝这边涌了过来。
城防营的士兵,个个手持长枪,严阵以待,将灾民挡在了粥棚外。
这阵仗,仿佛只要有人不守规矩,他们就会将其就地正法。
粥棚里坐着一个九品官吏,神色倨傲,正是之前在收容所见到的那位。
开始放粮。
沈鸣鸾看了眼从跟前走过的,已经领了粥的人的碗里,淡如清水,几颗米粒在碗底清晰可数。
“这哪是什么粥啊,分明就是清水!”
“唉,算了吧,能有点就不错了,你看看城外那些,他们得到了明天才能领上一碗。”
“我们至少还有个馒头……”
几个老者,相互搀扶着,从沈鸣鸾的身边经过。
那无奈的抱怨声,也悉数落入沈鸣鸾的耳中。
望着,眼里带着绝望的灾民,沈鸣鸾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揪心,她为宜州的百姓感到悲痛,亦对宜州的这些官吏深恶痛绝!
“官爷,官爷,你再多给一个吧!我带着两个孩子,一个馒头,他们不够吃啊。”
“娘,我饿。”
“娘,我饿……”
“滚滚滚……,领过了还想再领,是想找死是吧?”
“官爷,我求您了,您行行好,就再给一个就行了……”
粥棚那边忽然一阵躁动,女子的哀求声,稚童的哭喊声,士兵的暴喝声交杂一起。
一个妇人跪在发放馒头的士兵面前,苦声哀求,她身边,两个稚童拉着她的衣角在哇哇大哭的喊饿。
士兵被妇人缠得不耐烦了,狠狠一脚踹在了妇人身上。
妇人狼狈倒地,两个稚童亦是被推倒在了地上,孩子惊恐的哭声更大了。
“娘……”孩子哭得声嘶力竭,让人揪心不已,可这些士兵仍旧不为所动。
被踹倒的妇人,神色哀痛,却依旧苦苦哀求着,“官爷,我求求你,我两个孩子一天没吃东西了。他们这么小,会熬不过去的!”
妇人泪流满面,已是几近绝望了,抱着两个孩子,嚎啕大哭。
在场的难民,神色悲戚,却无可奈何。
这些人的铁石心肠,他们早已是看透了!
“哭哭哭,吵死了。”
被吵得不耐烦的那个小官吏,一脸怒色的从粥棚中走了出来。
随手拿起一个馒头,扔在了妇人的面前。
就在众人以为,他终于心软了一回的时候,却一脚踩在了那馒头上,用脚尖用力的捻了捻。
抬开脚,小官吏看着妇人冷笑道,“你不是再要一个吗?那你捡啊!把这些捡起来吃了!”
妇人含泪的双眼,错愕、震惊而后悉数化作了凄凉绝望。
看着地上,那已经与烂泥和成一团的馒头,妇人的身体狠狠的颤抖着,她跪在地上,卑微的甚至都不如脚底的烂泥。
沈鸣鸾双眼猩红,浑身煞气翻涌,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妇人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楚天霖,周身寒气翻涌,紧攥的拳头,显示出此刻他的心里是多么的愤怒,只怕要忍不住一剑杀了那官吏。
“砰。”一声巨响,众人只见那官吏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突然的变故,让城防营的士兵脸色大变,纷纷举起长枪,戒备的将突然出现的沈鸣鸾三人团团围住。
“谁,是谁,竟然敢踹本官!”声音满含痛苦,只见被踹飞出去的官吏,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目光凶狠的朝着沈鸣鸾这边走来。
“是你们!”小官吏认出了沈鸣鸾。
“大胆刁民,竟敢当众谋害朝廷命官。”
“来人啊,将他们拿下,就地处决!”小官吏衣袖一挥,凶狠道。
听到命令,城防营的士兵,当即上前想捉拿沈鸣鸾三人。
一旁的灾民,脸色大变,纷纷后退。
“小小九品官吏,竟如此作威作福,作践百姓,本将军今日便要你身首异处!”
沈鸣鸾凌厉的目光扫向那官吏,浑身杀气腾腾。
森冷的声音落下,就见她身形一动,白影闪过。
顿时,小官吏就感觉到杀气扑面而来,他目露惊恐,脊背瞬间生寒。
不过一瞬,一柄软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持剑之人,正是沈鸣鸾!
“你你你、你,快把剑放下!”
“我我我、我是朝廷命官,你若是、若是敢伤了我,那就是死罪!”
感觉到了沈鸣鸾那摄人心魄的杀气,小官吏已是双股打颤,颤颤惊惊,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见小官吏被沈鸣鸾用剑架着了,城防营的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是仍旧神色戒备的围着沈鸣鸾三人。
“哼。”一声冷哼,沈鸣鸾一脚将他踹倒在了地上。
当即,一口鲜血从小官吏的嘴里喷出,因为疼痛,面容都扭曲了。
“大人。”城防营的士兵,担忧的喊着,看沈鸣鸾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沈鸣鸾收回自己的软剑,冷眼睨着小官吏,冷酷道,“滚去府衙,让叶同光、吴通那些混账东西,来见本将军。”
小官吏此刻又被楚天霖用剑指着,自不敢违抗沈鸣鸾的话,当即就有一个士兵骑马飞奔出去。
沈鸣鸾目光转向了不远处,还在小声抽泣的两个稚童身上,眼神柔软了几分,从粥棚里拿起两个馒头,走到两个稚童的跟前。
“来,吃吧!”蹲下身,沈鸣鸾将馒头塞在了稚童的手上。
看着两个懵懵懂懂、小脸灰扑扑,还挂着泪痕的稚童,沈鸣鸾的眼睛有些酸涩。
“谢谢叔叔。”
“谢谢,谢谢大人!”
妇人对着沈鸣鸾便是连磕了三个头,两个稚童懵懂的看着自己娘亲的动作,竟也跟着学了起来。
沈鸣鸾的心顿时五味陈杂,她飞快的站起身回到粥棚那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红了眼。
很快,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
叶同光、吴通还有宋毅和夏无忧都过来。
四个人,远远就看到赫然立在粥棚前的沈鸣鸾,心咯噔一下,脸色极为难看。
刚刚,城防营的士兵回府衙报信,说有人大闹放粮现场,他们心底就有不好的预感,直觉闹事的人就是沈鸣鸾。
赶来的路上,他们还心存侥幸的祈祷,一定不要是沈鸣鸾。
事与愿违,可不就是沈鸣鸾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