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病了。烈日普照的晌午,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宫中。
妃子纷纷到访,皆被贵妃以身体不适,不宜待客为由,拒之门外。
云伶与淑妃良妃丽昭仪倒是去了,也进去了,关怀几句,便在许梦瑶怨恨的目光中离开。
出了殿外,丽昭仪提醒道:“姐姐小心,她如今这般只怕会向大伯与大伯母求援。”
云伶颔首,并无惧色。
待几人离开,一封信件由剪秋带着出了明月阁。
剪秋回来,也携带着许夫人的亲笔信。
许梦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微咳几声,打开信看了一会,便神色萎靡。
许嬷嬷见状问道:“娘娘,夫人说了什么?”
“娘说要我夺回孩子,我又岂会不知,若是可以,一开始我便不会叫她带走,可皇上那般护着她……咳咳。”许梦瑶说着越发激动,险些上不来气。
许嬷嬷忙给她拍抚后背:“娘娘莫急,老奴也是这般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来。”
许梦瑶只得点头,否则还能如何,她是黔驴技穷了。
宝华殿。
云儿匆匆入殿,从袖口里拽出一封信件,一脸纠结:“娘娘,您看看吧。”
丽昭仪莫名,接过信反复看了看信封,信封正反皆是空白:“谁送来的?”
云儿有些为难,只道:“娘娘看看就知道了。”
丽昭仪抿唇,打开了信,一瞧却是一愣。
因为这是许营写来的信,以前在许家,她为了讨好这位权势滔天的大伯,没少琢磨他的喜好。
对他的字迹,一眼便认出来。
这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看完以后,丽昭仪却是笑了。
这上头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许家才是她的靠山,希望她能为许家搏个前程。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许家与她互相帮衬。
丽昭仪真想问一句:杀她父亲时,可想到了今日?
云儿见她望着信沉默,忍不住问道:“娘娘,咱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丽昭仪反问了一句,语气充满了讽刺:“不怎么办,本妃又不是傻子,真会相信他的话,若我答应,下一封信,准是叫我帮我那大姐姐一把。”
她悠悠的叹了一声:“我这大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却不知,本妃如今最恨的得人便是我那大姐姐和他啊。”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勾唇一笑,将信递给了云儿:“云儿,你去明月阁路过一趟,定要叫大姐姐的人,看到这信才行。”
云儿有些胆小,但是不笨,当即明白了,收下信去办了。
她也聪明,躲在一旁看了一会,剪秋正好出来,她便出去,路过门口时,不经意间将信掉了下来,恍若未曾察觉,匆忙跑过。
剪秋下意识的捡起信,打开看了一眼,顿时面色一变,老爷的字,她可是认得的。
赶忙转身进殿。
初看到信,许梦瑶有些不信,反复看了两遍,又叫许嬷嬷看,最终不得不信,这真的是她父亲写来的信,而且是给丽昭仪的。
“真是我的好父亲啊,我送信给他,他道即是公主不要也可,却给丽昭仪送信,与她道互相协助。”许梦瑶阖眼,痴痴地笑。
许嬷嬷心疼至极,劝道:“娘娘,也许并非如此,老爷向来精明,如今丽昭仪可用,拉拢一下也无不可,说到底您才是他的掌上明珠。”
许梦瑶骤然睁眼,夺过信,撕了个稀碎,一扬手,纸片翻飞,她道:“父亲就是势力!他看我没用了,没了女儿,没有盛宠,就想要舍弃我!以前他又不是没做过。”
“上次我失宠,他便送了丽昭仪进来,若非丽昭仪,我何至于被算计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嘶吼到最后,嗓音都哑了。
许嬷嬷哑口无言,也不知怎么劝才好。
许梦瑶将枕头被子一股脑掀了下去:“出去,都出去!”
许嬷嬷和剪秋默默将被子枕头捡起,又退了出去,对此只能面面相觑,叹息一声却无话可说。
翌日,金銮殿上,景南浔道:“今年科考,朕决定由林文负责。“
闻言,许太保却是躬身道:“皇上,科考一事往年都是臣负责,今年臣自当尽心竭力,望皇上还将此事交与臣办。”
景南浔心中冷笑,面上淡淡:“许太保,此事你无需多言,朕已决定,许家今年诸事不利,先失许二爷,又逢大火,想来许太保定也无精力再操办此事。”
许太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露沉痛:“多谢皇上体恤,只越是如此,臣越不能倒下,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言下之意,科考一事,他还要管。
景南浔摆了摆手,不想再与他争此事,转移话题道:“江南堤坝一事,朕欲……”
“皇上!”许营心中一慌,竟打断了景南浔,话一出口,便知不妥,忙以头抢地:“皇上,老臣今年四十有二,却还未垂垂老矣,老臣感谢皇上体恤之心,但……”
“许太保。”景南浔忽而出声,声音清冷如同从九霄云外传来:“朕为君,你为臣,如今是打算越到朕的头上吗。”
百官皆缩着头,显然皇上为了许营打断他的话而不满,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许营惶恐至极,赶忙道:“皇上,老臣不敢,老臣只是一时急切才会……”
“够了,退回你的位置,若再有下次,朕要考虑一下,是否让许太保功成身退,回家养老了。”
景南浔冷瞥了他一眼,遂说起了别的事。
许营再不甘心,也不敢再提,只能退了回去。
待下了朝,他回到府中,便请了自己的心腹,一番密谋。
他道:“今日之事让本大人惊觉,他再不是那初登基根基不稳,羽翼未丰的皇上了。”
一名高瘦男子道:“大人,既如此,此次科举我们需动点手脚。”
许营沉思片刻,面色一狠:“好,你手下可是有些人才,你定想办法将他们送进朝廷。”
高瘦男子应下,旁边一名老者捏了捏胡子道:“如今大人要避其锋芒,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冲动。”
许营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我又何尝不知,可往年我来负责,方便行事,换成了林文,以他为首的那帮人都是皇上的人,要做什么甚是艰难,我才会一时冲动。”
老者微微一笑:“成大事者,需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大人,你近来有些失了分寸。”
许营叹息,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待他们下去,才坐在椅子上,如何能不失分寸,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
一件接着一件,他有些措手不及。
房梁上飞出一番黑影,沉思中的许营并未发现。
那黑影一路疾驰,飞到了皇宫。
消失在御书房的殿门。
暗三将听来的事一一描述。
景南浔一笑,并未意外,道:“朕就知道,许营回去定会再寻计策。”
他唤了九里:“你去将林文与常广传来。”
九里应声退下,暗三自觉消失。
待林文和常广等人到来,入殿行礼:“臣等参见皇上。”
景南浔叫了起,道:“林文,科考一事交给你,许营必不会罢休,朕得知他要在科考之中安插人手。”
林文沉吟道:“皇上可知他要安插何人,臣寻了借口将那人从科考名册中剔除。”
“不可。”景南浔摆手,道:“朕也不知是何人,不过以防万一,这次科举但凡入榜之人,你皆调查清楚,若能为朕所用,定然不错,若不能……”
他抿唇,眼中露出一抹杀意。
林文一惊,与常广对视一眼,恭敬俯身:“臣等遵旨,请皇上放心。”
“嗯,去吧。”景南浔转瞬间又恢复了清冷模样,仿佛方才的一抹阴狠戾气皆是错觉。
林文二人面面相觑,躬身退下。
科考之中,共出了三名榜首,同为第一。
林文派人细细查了底细,其中竟有两人,家人都被许营掌控,尽是身不由己。
林文笑了,这样的人最好办,找到他们,一番谈话过后,两人一听是为皇上办事,且还会为他们救出家人,当即答应下来。
许营丝毫不知,为免打草惊蛇,这两人表面上仍然是为他办事。
林文一封信将此事递到了凤安宫。
云伶看过信后,忍不住笑了,心情甚好地起身,打算去看思寐,枫叶从殿外进来,身后跟着丽昭仪。
“你怎来了?”云伶脚步一顿,转而坐下。
丽昭仪笑言:“姐姐,臣妾都听说了,前段日子皇上训斥了许太保,还将科考一事交给了别人。”
云伶颔首,望着她未语。
丽昭仪接着道:“姐姐,您可知许太保给臣妾写了信,无非是一些拉拢的话,臣妾将信送到了明月阁,如今大姐姐只怕对着父亲失望透顶呢。”
云伶缓缓笑了:“既然如此,本妃帮你一把也无不可。”
丽昭仪一怔:“姐姐什么意思?”
云伶笑而未答,只让她回去。
翌日,景南浔来到凤安宫,两人聊了一会,云伶状似不经意间,提到了丽昭仪位份一事。
景南浔望着她,脸色有些淡:“你是想让朕为她提位份?”
云伶桌下的手捏的紧紧,面上却带着柔和笑意:“不知皇上可愿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