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急匆匆进殿,一番检查,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隐约心中有猜测,但他不敢说,便含糊道:“娘娘之前中毒,怕不是留下了后遗症。”
许嬷嬷不解道:“不是吃了您送来的草药,身子康健多了,怎么还会如此?”
御医摇摇头,说了一堆术语,然后道:“养着吧,不可再刺激贵妃娘娘,总会好的。”
许嬷嬷没了办法,只好送走御医。
丽昭仪还未走,许嬷嬷方才也没顾得上,这会儿瞧见她,便道:“昭仪娘娘,无事你先回吧,娘娘这会你也瞧见了,实在不方便。”
丽昭仪叹息一声,有些忧虑:“嬷嬷,我自是不会挑姐姐理,可本妃放心不下啊。”
额头上敷了药,包扎好的剪秋一进殿,就听得这话,心中冷笑,丽昭仪与娘娘的过节甚多,她这会装什么好心
淡声道:“昭仪娘娘,我家主子如今身体不好,您瞧我这额头,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怕受伤,您却不行,说不得伤了哪,皇上也是要心疼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丽昭仪再勉强,就显得居心不良了,便道:“也好,本妃先回去,若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派人告知本妃。”
许嬷嬷躬身:“恭送昭仪娘娘。”
眼看着昭仪身姿摇曳地出了门,剪秋啐了一声:“呸,没安好心!”
这次发病就仿佛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两日,许梦瑶就没消停过,时不时犯病,疯了一样说有人要杀她。
云伶、皇上、孩子、等词汇更是不停从她嘴里往外冒,听得许嬷嬷恨不能堵住她的嘴。
倘若外人听去,这还得了?
眼看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且腹中胎儿也几次险些被折腾没了。
许嬷嬷简直心力交瘁,便想禀报皇上,孩子若真没了,怕是瞒不住。
还没等她动作,丽昭仪带着皇上登门了。
一瞧见那明黄身影,许嬷嬷心头咯噔一下,面上不显,恭敬行礼:“老奴见过皇上。”
景南浔摆摆手:“不必多礼,朕听昭仪说,贵妃病了?”
许嬷嬷见他抬步就要往内室进,忙躬身道:“皇上不可,以免过了病气。”
实则是不能叫皇上瞧见娘娘,那般神色,若说是疯了,也无人会反驳。
后宫之中,被丢进冷宫的疯妃,实在不是少数。
景南浔冷瞧了她一眼,错身便进了内殿。
许嬷嬷拦不住了,只能跟了进去,暗暗祈祷,娘娘可别在皇上面前,露出那般疯态。
景南浔一进殿,便觉得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十分呛人。
他剑眉微皱,走进了一瞧,许梦瑶正躺在床榻上,目光呆滞,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
丽昭仪见状,担忧道:“皇上,姐姐这样不妥啊,这些奴才可是伺候的不经心,否则姐姐怎会如此严重?”
剪秋心中暗恨,却不敢表露,忙跪倒在地:“皇上明察,奴婢等尽心尽力伺候娘娘。”
许嬷嬷冷冷地瞧了丽昭仪一眼,并未慌张,有些苍老的声音开口道:“皇上,御医说娘娘这是忧虑在心,外加上从前中过毒,损了身子,如今为保子,吃了些补药,然是药三分毒,一来二去,便病倒了。”
话里话外,娘娘都是为孩子才会病倒,只希望能多为她博取些圣上的怜惜。
景南浔还未说话,丽昭仪怕他真的怜惜贵妃,便质问道:“本妃之前来看姐姐,还未这么严重,你们这些奴才怎么照顾主子的?”
许嬷嬷眼皮一跳,只觉一道冰冷的视线在身上一扫而过,景南浔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之前?贵妃病倒,怎没人向朕禀报?若非丽昭仪与朕说来,朕还不知。”
这话再说重了可就是欺君之罪。
许嬷嬷嘴里发苦,咽了咽唾沫,当即磕了一个头:“皇上恕罪,并非老奴不报,是娘娘清醒时叫老奴不许告诉皇上,说皇上日理万机,生怕给您添了麻烦。”
这老奴倒是反应快,丽昭仪笑笑,道:“原来如此,那是本妃误会许嬷嬷了。”
言罢,她话锋一转,又道:“即便如此,姐姐如此严重,你们也不该瞒着,若非本妃不放心请了皇上来,还不知会怎样呢?”
说完她不待许嬷嬷反应,便对景南浔柔声道:“臣妾与姐姐乃是同姓,而今见姐姐如此,心中也不好受,臣妾自请来照顾姐姐!”
这一番话讲的是至情至理,景南浔没有反对的理由,刚要答应,却被打断。
许嬷嬷急道:“老奴谢过昭仪娘娘,但昭仪娘娘身娇体弱,不似老奴身子低贱,若被过了病气,想必贵妃娘娘也无法安心养病了。”
话音刚落,外间响起小太监的声音:“伶妃娘娘到!”
景南浔目光一亮,撇下一屋子的人,便抬脚去了外间。
丽昭仪眸子却一暗,以伶妃前几日的警告来看,只怕今日的事无法顺利进行。
瞟了一眼许嬷嬷,轻声道:“嬷嬷真是多心,本妃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言罢跟出了殿外,许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许梦瑶,也跟了出去。
云伶缓缓入殿,对着迎上来的景南浔,微微俯身:“臣妾见过皇上。”
景南浔及时拦住,柔声道:“说了你不必行礼,爱妃怎来了?可莫要过了病气。”
丽昭仪跟在后头行礼,云伶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对皇上道:“臣妾不放心,您担心臣妾,臣妾也担心您呢。”
美人关切,景南浔十分受用,朗声一笑:“朕身强体壮,你却不然,不若先回凤安宫吧?”
云伶按了按捏着自己柔荑的大掌,嗔道:“皇上,臣妾刚来,您便赶我。”
景南浔无奈一笑:“好好,都听爱妃的。”
云伶看向丽昭仪,淡淡道:“本妃在外头也听到了,丽昭仪想要亲自照顾贵妃,倒是姐妹情深。”
“只贵妃病的蹊跷,必要查一查,而今后宫没有皇后,贵妃又病了,本妃理所当然要为皇上分忧,就不麻烦丽昭仪了。”
丽昭仪一怔,强笑道:“臣妾也是想尽份心力。”
许嬷嬷想要说话,却被云伶一个眼神过去,只觉浑身冰冷,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景南浔却皱了眉,捏着云伶的小手,不赞同道:“此事何须麻烦你?”
许梦瑶的事,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他真真不想让她卷入其中。
云伶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大掌,柔声道:“臣妾不想皇上还为此事担忧,皇上可信得过我?”
她用了我,景南浔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抬手亲昵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尖,道:“好吧,朕听你的。”
云伶垂眸一笑,真真美到了人心坎里,景南浔不放心的嘱咐了一番,这才离去,临走前将丽昭仪也赶了回去。
他对丽昭仪做的那点事,清楚得很,因她是云伶的人,才给了她几分好颜色,而今云伶插手,必是对她不满了,连带着他对丽昭仪也没什么好脸色。
不一会,明月阁便只剩下云伶了,她带来了凤安宫的两个小太监,叫枫叶指挥着,将明月阁查探了一番。
一查之下,还真有猫腻,先是药材,再是吃食,云伶瞧着都觉好笑,许梦瑶这是得罪了多少人,都盼着她死呢。
许嬷嬷一边看的心惊,这些可都是她过手的东西却不想还是被钻了空子。
可这伶妃……到底意欲何为?
“将这些都处理了。”云伶扔下手中泛黑的银针,将明月阁里里外外查了一遍。
终于是干净了,又点了安神香,许梦瑶已经沉沉睡去。
剪秋和许嬷嬷担心她害许梦瑶,却又不敢说,皇上旨意,临走前可叫她们都听伶妃的。
云伶又请了御医,自然还是老一套,不过却说许梦瑶好了不少。
云伶暗道,害人的毒都撤了,可不是好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许梦瑶也依然虚弱至极,只能卧病在床,但发疯的次数减少了许多。
即便知道云伶是救了她,许梦瑶还是难以放下防备之心。
云伶也不在意,她自然有自己的计划,来这里也并非为了救她,只是不想让她死的那么痛快而已。
很快,贵妃娘娘病倒的消息传遍了后宫,甚至传到了朝堂上,这日早朝,许营就上了折子,瞧得景南浔勃然大怒,直接扔在了他脸上。
那声音清脆的,跟打了他一耳光似的。
“许营,你真真不识好歹!”
许营跪倒在地,连声道:“老臣并非如此,求皇上明察,若非妖妃,怎会叫贵妃娘娘身怀六甲却病倒在床榻之上。”
景南浔冷笑一声,抄起手边的奏折也没看是谁的,就扔了出去,瞧着许营一身狼狈,方觉心头怒火得到了疏解:“你真是妄言!伶妃不辞辛劳,照顾贵妃,你不知感激,却言她是妖妃,真是该死!”
许营不清楚此话何讲,许嬷嬷最近未写信报信给他,他窃以为许梦瑶被害了,才会病倒。
便哭天抹地的,老泪纵横:“皇上,您不可轻信妖妃,贵妃腹中是您第一个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