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伶不想见丽昭仪,便让枫叶回绝,却不想她第二日竟亲自来了。
这人都到了宫门口,她便是不想见,也不能再拒之门外,便让枫叶将她迎了进来。
丽昭仪身姿轻盈地福了福身子:“臣妾见过姐姐。”
“嗯,起吧。”云伶面色却是淡淡,不管她为了什么来,她都不想应付。
丽昭仪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冷淡,笑意盈盈地道:“昨日邀姐姐去品茶,不想姐姐却拒绝了妹妹,实在叫妹妹心中忐忑,可是哪处做的不好,惹恼了姐姐?”
说罢她拎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似是十分委屈的样子。
云伶却有些恍惚,前世她也曾面对过这样的许梦瑶,故作姿态,惹人爱怜,可心中却是比最毒的毒蛇都要毒上几分。
一字一句,都是陷阱。
“本妃只是身体不适,丽昭仪不必大惊小怪。”云伶淡淡道。
丽昭仪瞧了她一眼,似有惊叹一闪而过,垂眸浅笑:“那便好,妹妹进宫之前就听说,姐姐姿色无双,深得皇上宠爱,若是身体不适,定要好好看顾,才好为皇上诞下皇子。”
她这话有点安慰的意思,倒像是来交好的,又是关心身子,又是关心皇子。
只是提到了这茬,云镜就有些恍惚,她也曾经是一个母亲,身怀六甲,心怀期待,忐忑不安,却又甘之如饴。
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付出一切都可以。
最后怎么样了呢?云伶忍不住冷笑一声:“丽昭仪是觉得本妃生不出来孩子吗?”
这伶妃怎么不按常理走,丽昭仪脸色变了,赶忙惶恐不安地请罪:“娘娘,您这就误会了,妹妹也是随口一说,闲聊的呀。”
云伶知道自己有点迁怒的意思,抿了口茶,压了心气才缓声道:“丽昭仪一片好心,本妃是知道的,只是孩子并非你我能够控制。”
丽昭仪干笑一声,实在是聊不下去,干脆福了福身:“娘娘既然身体不适,妹妹就告退了。”
云伶摆摆手。
丽昭仪出了凤安宫,却是气愤不已,这伶妃软硬不吃,她主动交好人家不接,若冷漠挑衅,也不放在眼里。
简直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叫人无力至极!
御书房中,景南浔高坐在上头,盯着手中的奏折发呆有一会儿了。
九里看得心里直跳,他可是看出来了,皇上这是想伶妃娘娘呢。
自从上回皇上办事办了一半跑出来……就一直心情不好,连带着整个宣政殿的宫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主子一个不开心赏一顿板子。
景南浔看着奏折,可目光茫然早不知道思绪转到哪里去了,半晌终于回过身,沉默了一会,叫了一句:“九里。”
九里顿时身躯一震,心中暗忖:来了来了!皇上要迁怒了!
“皇上,奴才在。”仔细听的话,他这声音里还有点颤抖。
景南浔并没有注意到,目光直直地看着九里的脑袋,斟酌试探着开口:“伶妃……最近怎么样?”
说完他便身子一松,整个人都有些怔怔的,罢了罢了,还是他先松口,谁让他没有她狠心呢。
九里觉得,也许这是个让皇上和娘娘和好的契机,于是他试探性的开口:“皇上,您为什么不去看看伶妃娘娘呢?便是看一眼,也是好的。”
景南浔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朕做事还需要你教吗?”
九里苦哈哈的皱着脸,跪在了地上,直接豁出去了道:“皇上,您分明就是想伶妃娘娘了……还拿着架子……”
“大胆!”景南浔骤然起身,厉声呵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朕说话!”
九里直接磕了头,发出一声闷响,他低着头道:“奴才不敢,可是您这样,奴才心里不好受,您是皇上啊,您想要哪怕是抢的,也好过坐在这里干等着啊。”
景南浔还未说话,九里又道:“皇上何必委屈自己,再说,伶妃也许就等着您,就等您哄哄她呢。”
九里说完直接趴在地上,也是没办法了,皇上这副样子,早晚他也得被迁怒,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殿内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景南浔缓缓走了过去,低头踢了一脚九里抖的筛子一样的大腿:“行了,起来吧,跟朕去凤安宫。”
九里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来,差点哭出来,还以为死定了,真好。
景南浔一路上都沉浸在思绪里,并非不想治罪,而是觉得九里说的有几分道理。
除了忍着宠着,他来主动,还能怎样?叫他放手,万万不能。
一切不过他甘之如饴罢了。
凤安宫里有一颗桃树,这上面的桃花开的极好,这会飘飘然然往下掉落,有一片正好落到了树下那人儿的肩膀上,她毫无所觉。
专注的弹着手中的焦尾琴,这琴并不好弹,若没有点功底,也弹不出美妙乐曲来。
可云伶极为喜欢,今日心血来潮,突然有了心情,便叫枫叶搬出琴来,坐在了树下,弹奏乐曲。
忽而琴声中响起了一声箫声,那声音并不突兀,自然而然的便合了进来。
云伶手中微停,垂眸弹奏,心中却隐隐一动,身后的人不必回头,便知道是谁。
世间也只有那一人能与她琴箫合奏,配合的天衣无缝。
琴声与箫声纠缠在一起,缠绵悱恻,情意绵绵,仿若天生便该一起,它们的主人也好似天生一对。
可云伶的手指竟微微颤抖,她与那箫声合奏,无论她怎么弹,那箫声都能追随其后随意变幻,丝毫不会显得勉强多余。
突然,琴声陡然一变,由柔和优美瞬间化作杀气腾腾,戾气逼人。
箫声也不示弱,紧随其后,并未改变曲风,反而用淡淡柔情缠绕不休。
便是你杀意弥漫,我方至死追随。
这一来一往,听得旁边的枫叶等人是心绪上下翻腾,只觉得琴音箫声刺入耳中,叫人不由得跟着这曲中的爱恨情仇走上一遭。
最终琴声仓促停下,箫声却柔柔收尾。
云伶觉得这琴箫合奏,便像他们二人的人生,本就不是同路,前生她非要勉强,于是至死方休。
今生换他勉强,可她却是死也不愿了。
那么多条人命横在中间,她不想也是不敢。
“臣妾见过皇上。”她平复了心绪,缓缓起身行礼。
“爱妃的琴弹得很好。”景南浔握着萧走近,方才涌动的心绪难平,吐出一句赞赏。
“谢皇上。“云伶的琴当然好,当初为了能和他合奏,可是费劲了心力练出来的。
她垂着眸,白玉小脸精致白皙,睫毛微微一颤,仿若展翅欲飞的蝴蝶,景南浔心中突然涌现一股柔情,握住她的手:“爱妃……爱妃……”
他什么也不说,就只讲这两个字。
云伶抬头时,所有情绪尽数隐藏,冲他一笑,轻柔道:“皇上,怎么了?”
她眸中带着疑惑,景南浔心弦微动,抬手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按在怀里,满足的叹息一声:“爱妃,以后朕不同你闹别扭了,可好?”
云伶望着地上的鹅卵石,一时怔住,他为何突然柔情四溢?难道是因为丽昭仪进宫,他来安抚自己吗?
想到此,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尽是讽刺。
“好。”
景南浔搂的更紧了些,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头顶,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倒有些温馨。
宫人们知道,两位主子这是和好了。
自从那次过后,景南浔似乎想通了什么,不再勉强云伶,傍晚的时候,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云伶被他搂在怀里,却意外的发现他什么都不做。
云伶疑惑,同时也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事是不可避免的,但……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云伶醒来时,枕边已是微凉,枫叶听见动静,急忙走了过来,轻柔道:“娘娘,您醒了?”
“什么时辰了?”云伶揉了揉红扑扑的脸颊,这一夜睡得甚是安稳,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枫叶轻声道:“娘娘,辰时了,还要再睡会吗?”
云伶微怔,自己居然睡到这么晚,摇了摇头:“不睡了,多亏太后那不需要我请安,否则睡到这个时辰像什么样子。”
枫叶伺候着云伶起身,穿戴好了衣裳,早膳还没用,她便去了书房,枫叶紧随其后。
她拿起笔,沉吟了片刻,落笔写了半晌,笔锋有力大气,一笔一划皆有来历,乍一瞧不像是女子的笔迹。
写好了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轻轻吹了下,墨迹干了,她便塞进了信封,细细封好。
交给枫叶时,面色肃然:“这封信,一定要交到林文手里,不能出任何差错。”
见她如此郑重,枫叶也挺直了腰板,小心翼翼的接过信:“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办好的。”
她不去问信的内容,只办好差事就是,最重要的是她相信娘娘。
云伶看着她出去,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信中内容是不能被人瞧见的,否则,那帮臣子,定会说她是惑乱朝纲的妖妃,然后狠狠参上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