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景南浔来时,云伶已经睡着了。
景南浔被抬到凤安宫,九里扶着他,微微坐起,目光灼灼的盯着云伶平坦的小腹。
九里在一旁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他可是清楚自家皇上等了这个孩子多久。
景南浔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九里险些哭出来,这可是主子第一次,对自己露出这般柔和的表情。
景南浔有诸多的不放心,对圣女嘱咐道:“请你一定好好照顾贵妃,这个孩子不能出任何意外,当然,一切要以贵妃的身子为主。”
圣女一点也不意外,一脸平静的道:“民女遵旨。”
他到底还是虚弱,失去了那么多血液,等同于失去了半条命,就这么一会儿便满身疲惫了。
“回去吧。”
他被抬走的时候,眼中满满的不舍,可身体虚弱,只能离开,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养身子。
回到宣政殿后,景南浔躺在龙床上,却是陷入沉思。
九里见状,便有些奇怪,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怎还愁眉不展?
正想着,景南浔道:“九里,拟旨。”
九里忙取纸笔来,景南浔说,他写。
越是写下去,便越是心惊,只怕这一道圣旨下去,明日非得震惊朝野。
翌日,景南浔终是上朝了,百官皆知圣上病了,却不知为何,本该休息,却还要坚持上朝。
朝堂上,九里按照景南浔的旨意,宣读了圣旨。
顿时百官如他所想,一瞬间哗然,纷纷请求景南浔收回成命。
然他不为所动,坚持立云伶为后。
许营自是不会答应,率领他身后的官员跪地请求。
方钰林文等人在朝堂上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党羽,便保持沉默。
许多中立的官员看的一清二楚,这个时候保持沉默,便是支持。
下朝后,景南浔回宣政殿休息,九里又捧着圣旨去了后宫。
于是后妃们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听说了立后之事。想要反对,却是已成定局。
云伶的身子逐渐稳定,圣女在宫中实在无聊,便出宫去找方钰。
景南浔也同意了,她到了方钰的府邸,正好林文也在。
见到她,两人齐齐道谢:“多谢圣女,救了贵妃与皇上。”
圣女歪了歪头,洒然道:“不用如此,我也是为了抓叛徒,救了他们纯粹顺势而为罢了。”
她如此态度,倒叫林文与方钰感激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林文想到一件事,不禁一脸忧色,问道:“皇上的身子如何?”
方钰也想起当时圣女所说,寿命减半。
圣女卷着身前的头发,道:“这个其实我也说不准,总之不会长了就是,不过他为了救自己的妻子,即便是将来死的那一天,应当也不会后悔吧。”
林文想在问几句,她翻来覆去便是打太极。
他是个聪明的人,便知圣女不想说,笑容依然温和,只是多了几分冷淡。
又见圣女目光楚楚的看着方钰,显然有话要说,他眸子微沉,起身告辞。
待他离开后,方钰便道:“圣女也回宫吧,若贵妃醒了找不到你,再出问题就不好了。”
圣女不在意的摆摆手:“哎呀她好了,离开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便是知道她自来就是这般口无遮拦,可如此晦气的话挂在嘴边。
方钰还是不由得皱了眉头,眼中有一抹不赞同。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毕竟贵妃和皇上还要靠她医治。
圣女看着他板着一张俊脸,便有些好笑,道:“木头,我告诉你,皇上还能活三年,若是调养得当,也许还能多活五年。”
“最多五年?”方钰一时震惊,也忽略了她口中的称呼。
圣女眨眨眼,一脸无辜道:“可这是他自己选的,我本就告诉过他,要帮贵妃恢复容貌,必须要付出代价。”
方钰想到那日他的义无反顾,到如今仍觉得心中震撼。
圣女见他沉默,舔了舔唇瓣,忽然有些紧张,唤了一声:“木头……”
方钰皱了眉:“这什么称呼,圣女姑娘,末将名唤方钰。”
圣女笑嘻嘻道:“我知道呀。”
望着方钰,她又有些调皮的道:“我喜欢唤木头。”
方钰本就不善言辞,更何况和一个大姑娘在这里争执,便抿唇不语。
圣女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的道:“你娶我好不好?”
她看似云淡风轻的一问,只手指紧张的绕着发。
方钰骤然抬眼看她,一时被她吓住:“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我想要嫁给你。”
“不行,我不能娶你。”他想都不想就拒绝。
圣女直接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诘问道:“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行。”方钰干脆转过身去,拒绝之意如此明显。
圣女气的咬破了唇瓣,她第一次跟别人要求嫁娶,却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当然羞恼之余非要弄清楚原因不可。
“你说,到底为什么!”她直接转到了方钰面前,仰着小脸一脸倔强。
方钰的原因当然不能说,他心中有人,岂会娶别人,便是此生无望,也绝不能另娶她人。
遂摇摇头,道:“姑娘,理由我不能说,只一点,我不能娶你,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出了巫族第一个见得便是我,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男子。”
圣女还想说什么,她想反驳他是错的!
可方钰已经不给她机会,转身打开了房门道:“男女共处一室未免不雅,为了姑娘的名誉,请姑娘离开。”
圣女这才发觉,这木头根本油盐不进,逼急了便要赶人。
她气的跺脚,终究是姑娘家被拒绝的羞恼占了上风,埋头冲了出去。
方钰望着她的背影,沉声道了一句:“抱歉。”
随后关上了门,毫不留恋。
立后一事,非同小可,皇上与未来的皇后都还未彻底康复,封后大典暂时移后。
只宫中人都知晓,伶贵妃登上皇后宝座,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其他可能了。
景南浔身子底子本就不好,这次雪上加霜,更显虚弱,
但第二天傍晚,凤安宫派人来说娘娘醒了,他便强撑着由九里扶着,到了凤安宫。
“爱妃,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一叠声的问,自己还没有恢复,倒先关心起她来。
云伶看着他便是一愣:“你的头发……”
景南浔微微一笑:“好看吗,朕是觉着爱妃已经白发,朕自然也要陪着,才好相配。”
云伶知道这不是实话,便看向一旁的九里,问道:“这怎么回事?”
九里张口就想要说出实情,让娘娘心疼一下皇上,皇上的付出也不算徒劳。
奈何景南浔直接瞥了他一眼,警告意味颇浓。
九里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只能苦着脸道:“奴才想起还有事,请娘娘恕罪,奴才先行告退。”
说罢,飞一般的跑出去了。
云伶一愣,又看向桃叶,桃叶反应极快,先声夺人道:“奴婢恭喜皇后娘娘。”
云伶更是茫然,怎么一夜醒来,天都变了的感觉。
桃叶福了福身道:“皇后与皇上定然有话要说,奴婢告退。”
说完迈着小碎步跑了出去,云伶想要拦住都来不及。
不由得看向景南浔,告状一般的道:“皇上,你看他们。”
景南浔闷笑,又恐佳人恼怒伤了身子,道:“好好,朕罚他们,你别生气。”
云伶这会儿真的是一团浆糊,问道:“皇上,什么皇后,还有您的头发怎么回事?您为何要瞒着臣妾?”
景南浔道:“爱妃,朕的发色不好看吗?”
云伶看了一眼,无法违心,点点头:“好看。”
的确是好看的,他本就长的俊美。
景南浔握着她的柔荑,疼爱至极的轻轻揉捏,道:“那就好了。只要你不嫌弃朕,什么发色有什么区别?”
云伶蹙着眉道:“臣妾不是嫌弃,只是……”
“你莫非还是觉得朕难看?”景南浔拧眉有些失落。
“当然不是了。”云伶忙否认,经此一劫,又知道有孕,她便越发心软,道:“臣妾不会嫌弃您的,臣妾的头发不也是如此。”
“那便好。”景南浔笑得开怀,又道:“对了,朕封你为后了,等你好了,就举行立后大典,开心吗?”
“怎么突然立后?”
因为他活不久了,自然要给她一个依靠。
否则剩下她一人,来日他走后,她可怎么办。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景南浔只是笑笑,仿佛陷入了回忆道:“你忘了,你入宫时,朕就答应你,会立你为后,如今自是要实现诺言。”
云伶还是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哪里不对。
便纠结的看着他,那小眼神瞧得景南浔莞尔一笑,为她捋顺了发丝,道:“总之,你什么都别想,只要知道,朕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便是。”
云伶不知该说什么,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又有谁敢让她受委屈。
全天下,能够让她觉得委屈的,不过那一人罢了。
只这一次,她能够相信这人吗?
她始终害怕,重活一次,会重蹈覆辙,再复前世惨死。
景南浔忽然偏过头咳嗽了几声,云伶放下纠结,有些担心道:“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咳嗽了,臣妾一直瞧着您有些不对劲,是旧疾又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