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还好吗?”“嗯,挺好的。”任鑫博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有没有我,你都可以很好。对了,你手机怎么了?摔坏了吗?”“不是的,那天不小心掉水里了,拿出来就不太灵光了。等我发工资我就换个新的。”
就在这时,张宏越居然打电话来了。王乐瑶挂断了,但是张宏越又打来一个。任鑫博又露出那副自嘲的样子,他转过身去,目视前方,点了根烟,打开左边车窗,把手往外探了一点。王乐瑶觉得挂电话仿佛显得自己心虚,于是就接起电话:“喂。”张宏越的声音也并不显得轻松愉快,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让王乐瑶觉得有一些强装的“正常”:“你在干嘛?”“没干什么。”张宏越略软了软“上线吗?咱们打牌吧。”“我现在不想玩儿。”不知道是不是任鑫博在的原因,王乐瑶略显生硬,她的语气听在张宏越的耳朵里,就仿佛是生气且冷漠的。他觉得有必要谈一下,像往常一样,该哄哄,该讲道理还是要讲道理:“你能不能别这样了,别再闹了?这样有意思吗?”一句话就让王乐瑶心头火起:“我没有闹,我不想说话还不行吗?我哪样啦?”此时的张宏越捏了捏眉心,他决定跟王乐瑶谈一谈他父母的事,其实此时谈已经不是很好的时机了,更何况那头的王乐瑶已经开始生气了。“我爸我妈以前让我相亲,我并没有去,对不对,我知道他们多少是不对的,但是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去啊。我觉得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咱们就不提了行吗?”
“凭什么?”王乐瑶突然觉得这件事,张宏越完完全全没有站在自己的角度想过,也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也并不是非要这么别扭,只是原本她才是受委屈的一方,现在反而是她在受指责。如果张宏越从一开始不由分说的袒护她,偏向她,跟他的父母为她争执一下,她反而会主动和解,劝他算了。“这件事是我的错吗?为什么要是我主动算了?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所以我受的委屈就不该委屈是吗?因为我是小辈,所以我就得忍着,多说一句我就错了,我就大逆不道了?”“那是我爸妈,你就当为了我,咱以后不提这茬,就过去了行吗?”“不行!”张宏越听了,心有点冷,而王乐瑶这时候已然气的要哭出来。王乐瑶挂了电话,把头倔犟的扭向车窗,后脑勺对着任鑫博,她觉得此刻自己有些狼狈,但是她把背挺的直直的,仿佛是被骄傲和自尊心掰直了她的身体。
任鑫博无声的抽完烟,升起车窗,然后转头看着这个直直的,毛茸茸的,正和别的男人生着气的女孩儿,他慢慢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像是给予勇气一样,捏了捏。
这个动作,仿佛打破了什么,她一下彻彻底底感受到了委屈和难过。她低下头,眨掉一直没掉下来的眼泪。然后转过头来,强笑着说:“送我回去吧,我累了。”说完,实在支撑不住这个微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一动也没动。任鑫博一只手顺势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握了握,轻声安慰:“我以为,他会很疼你,护着你,向着你……”他没说完,驾车缓缓往王乐瑶家开回去。车停下来的时候,任鑫博无限诚挚:“乐瑶,我希望你快乐,我知道在你看来,我不是适合的人。但是我想陪着你护着你,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我也劝自己放下,我也试过了,我做不到,我真做不到,我每天每天,脑子里都是你。我能给你快乐,我真的能做到。”
面对任鑫博试图趁虚而入,王乐瑶此时此刻,根本无暇细想,她只想回家,只想自己呆着。她是需要安慰,但是任鑫博并不是对的人。她没有答话。只木木地下车,然后关上车门,就走了。任鑫博看着她的背影很快融入黑暗的阴影里,也驾车离去。他感到开心,甚至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今晚他能睡个好觉了,因为他发现王乐瑶并不是铜墙铁壁,他仿佛看到了希望或者说他摸到了关窍。
任鑫博虽然在自家企业里上班,却也并没有真正负责什么,又仿佛什么都能管一手。他在自己家企业每个部门都学习,每个部门的负责人全是他爸爸的老部下,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职位。只他,仿佛是游离的,都学,但并没有具体职位。
单位管理层里男多女少,其中销售二部的主任肖仁英就是为数不多的女性管理人员之一。一个企业里,非常重要的就是销售,肖仁英为人圆滑乖觉,相较于做事刻板的销售一部主任耿国平,任鑫博平时跟她打交道更多。肖仁英也算是任云光的老部下,她父亲以前是城西某个大队的书记,比任云光大个十来岁,任云光初露头角的时候,与肖仁英的父亲有旧。任云光又比肖仁英大个十来岁。他跟肖仁英的父亲一个桌上打牌的时候,肖仁英还是个半大的丫头片子。
后来肖仁英结婚了,连生了两个女儿,为了躲计划生育,不敢在家呆,她爸爸托任云光帮她找了住的地方,那时候工厂规模还小,肖仁英成了第一批员工。再后来肖仁英终于生了个儿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她比任鑫博又大了十几岁,任鑫博一开始叫她肖姐,她笑呵呵地说:“你可别叫肖姐,听着跟小姐似的,现在小姐可不是啥好词儿啊。”任鑫博听别人叫她三姐,原来她在娘家的时候排行老三,她父母就“三儿”“三儿”的叫,别人就都叫她三姐。她这个年纪,任鑫博叫她姨的话,就生生跌了自己老爸一个辈儿,所以他也叫她三姐。“三姐,我给你看我对象,我对象特别好看,跟明星似的,特别像那个那个,唐嫣!”说着,把手机里王乐瑶的照片拿给三姐看。三姐看了看,附和道“眼睛大大的,真洋气啊。”
任鑫博不无得意地说“那是,我看人,丑的能入我的眼嘛真是!我跟你说,小姑娘不但好看,人还善良,跟个天使一样……”一顿夸下来,三姐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她受不了了,双手扇了扇“得得得得,你打住吧啊,你就告诉我你想干啥,你看你恶心的我……”“嘿嘿”任鑫博显得有些嬉皮笑脸,“你看,能不能帮我传一传话,我前阵子陪这姑娘,不怎么来单位,我爸恼我呢,三姐你帮我在我爸面前说说这姑娘好话。我回头再跟林叔张叔他们打声招呼,帮我敲敲边鼓。我这次可真是认真的。我特喜欢这姑娘,我又不好跟我爸说。你们没事在我爸面前提一提。其实,我还没追到人家姑娘,真是心心念念的。”“好好好,明白了。”
任鑫博现在是真正认真考虑把王乐瑶带进自己的生活里来。只有这样,小姑娘的戒心才能放下来。
任云光和任鑫博的父子关系颇有点微妙。要说对于这个独生儿子,任云光是有很大期许的,只是越是殷切,越是不太能容得下儿子自小有些散漫的态度。儿子越来越大,又是个桀骜的性子,老任积威已久,小任乳虎啸林,照理说也算是虎父无犬子,但是老任又从心里有些看不上儿子的行为,任鑫博自小有些微胖,长相有些随老婆娘家人,自是不如年轻时颇玉树临风的自己,两父子又谁都不喜欢跟对方谈心,所以两人之间有些拧巴,但是这也是个平衡点。儿子大了,老任从不当面教子,小任其实也从内心尊敬且畏惧父亲,这个平衡点谁也没有打破。但总归一山不容二虎,这些年任鑫博越来越大,很多事情,任云光也并不能替他做主,拍板决定。
前阵子厂区扩建,有一部分工序停工停产,别人都还正常上班,任鑫博觉得反正也是停产状态事情不多,加上正对王乐瑶在兴头上,每天早早就出门,晚上有时候十一点多才回家。
任云光年轻的时候,与人利益冲突,着实有过不少仇家,那时候小城市的治安又不好,也不像现如今法制健全,打架斗殴的事儿时有发生。任云光自有了任鑫博这个独生儿子,甚至收到过勒索信。虽然十多年过去了,法制健全的今天,谨小慎微的老任依然保持着警惕,所以他极自律,虽然风流韵事不断,但是任云光从不踏足声色场所,每晚只要没有酒局应酬,都是从厂里直接回家。甄若锦身体不好他要看顾,闺女儿子在家他也要看顾。从小身为同族兄弟里的老大,习惯性的扛着责任,更何况自己家里一家子老弱妇孺,他不是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家人的人。
他对任鑫博早出晚归十分忌讳,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任云光点了任鑫博几次,只是任鑫博觉得事不大也没在意。这几天总是听几个老部下提到任鑫博在追求一个小姑娘,老任心里着实不快,他觉得儿子一点不持重,轻易被一个小姑娘勾着鼻子跑,在他看来,什么女人,花点钱也就搞定了,这种男男女女的情事真不是干实事的人该把大部分精力投进去的事儿。
任鑫博这边自从去找过王乐瑶,又恢复了每日亲自接送,每天换着花样送饭,只是这一次,他表明了态度,三不五时的,总问王乐瑶能不能跟男朋友分手跟他在一起。王乐瑶每回都是严词拒绝,而任鑫博已经表现的不如过去淡定,他已经开始为王乐瑶进入他真正的生活打基础了,可王乐瑶还是另属他人,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一天他照例送王乐瑶回家,每天他送她回去,都要绕一绕路,跑到城市最东边的环湖公园,跟她坐一会儿,聊聊天。两人嘻嘻哈哈一阵子,任鑫博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最近偶尔任鑫博拉她的手,她也并不坚决反对,挣扎了几下,王乐瑶心想又要开始每天的攻坚环节了。果然任鑫博问她“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我们就一直这样好不好?我真的会好好对你的。给我一次机会。”
“不行的,我们只能做朋友,我明知道你喜欢我,还跟你过从甚密,我自己知道这已经很对不起我男朋友了,我要是跟你在一起,那就真是背叛了。”
“你对不起他什么,他对你又不好,你又不是他们家的丫鬟卖给他们家了,你可以选择!”
“你根本的误会是觉得他对我不好,不错,我们是会生气吵架,但这是很正常的!哪有情侣不生气吵架的,他对我蛮好的。”
“可是我对你不好吗?以后有什么我都可以让着你,对你好,宠你。我会把我最好的都给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因为我没有机会可以给你,我没有你懂吗?”
“你可以,你跟他分开我们就有机会了,这都在于你。”
“……”王乐瑶觉得讲不通道理,并且有些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她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任鑫博。
任鑫博也看着她,见她不再说话,他继续说道:“我现在在跟家里人提我们两个的事,我是认真的,你懂吗?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面对。”
“你跟你家里人说什么啊?我并不是你女朋友……”
“你就是,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任鑫博气恼地猛捶了好几下方向盘,王乐瑶被他吓得怔住了。她不是没跟张宏越有过争执,张宏越向来温和自持,鲜少发怒,那次摔杯子,已经让王乐瑶挺吃惊得了,而现在任鑫博炽烈又外显的怒气是王乐瑶从没亲身经历过的,她甚至有些担心他砸坏了车。“你干什么呀!”王乐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生气。任鑫博猛地抱住她,亲上了她的嘴唇!
“唔!!”王乐瑶慌忙撤开身子,仍是被碰到了嘴唇。她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巴掌,任鑫博的半边脸上顿时红成了一片。王乐瑶出手还是有些重的,导致她手掌有些刺痛,这也使她略有点愧疚,可是她还是气的红了脸。
任鑫博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脸颊,低落地说:“抱歉。”他两眼通红地低声问:“我能抱抱你吗?”说完,他也没等王乐瑶回答,轻轻把她拥进怀里。